第七章(第4/7页)

“你生病了吧,孩子!”希尔达声音柔和、略带发颤地问,姐妹俩的声音都这样。希尔达差不多比康妮大两岁的样子。

“不,没病。或许是有点烦吧。”康妮有点苦涩地说。

希尔达的脸色一变,像是要去打一场仗似的。她是个温柔的女人,但还是有点像古代的亚马逊女斗士,天生与男人不和。

“这个鬼地方!”她轻声说着,环顾这陈旧不堪的拉格比府,气不打一处来。她看似温柔热情如一只熟透的梨子,但实际上她是真正的亚马逊传人。

她默默地进屋来到克里福德房里。克里福德觉得她看上去很是英气逼人,便开始防着她了。妻子的家人都没有他所具有的举止和礼节,因此他认为她们都是圈外人,一旦她们进入了圈子,就会令他备受折磨。

克里福德正襟危坐,衣着得体,金黄的头发油光可鉴。他脸色红润,眼睛呈淡蓝,眼球稍稍突出,脸上露着难以琢磨的表情,但仪态高雅。这副样子在希尔达看来有点阴郁和愚蠢。他是在拭目以待。他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可希尔达却不在乎他什么神态,她反正是刀枪在握,准备打仗,即使你是教皇或皇帝也不在乎。

“康妮看上去身体状况很差。”她轻柔地说着,灰色的漂亮眼睛凝视着他。她看上去是那么纯洁,康妮也是这样的。但克里福德心里很明白,她们内心里都十分执拗,坚如苏格兰石头。

“她是瘦了点。”他说。

“你没有想想办法吗?”

“你觉得有必要吗?”他问,声音柔和而不失坚定,在英格兰人身上这两者经常并行不悖。

希尔达不语,只是怒视着他。她不能言善辩,康妮也不会。所以她只能怒视。这样子比说点什么还令克里福德不舒服。

“我得带她去看医生,”希尔达终于开口说,“你知道这附近有好大夫吗?”

“我怕是说不上。”

“那我就带她去伦敦,那儿有我们信得过的大夫。”

克里福德尽管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可还是一言不发。

“我想我得在这里过夜,”希尔达说着脱下了手套,“明天开车带她进城。”

克里福德气得脸色发黄,到晚上连眼白都开始有点发黄了,看来他得了黄疸病了。可希尔达一直表现得很谦卑,像个小女孩。

晚饭后喝咖啡时分,气氛显得很平静,希尔达说:“你得找个护士什么的贴身看护你。真的应该雇个男护士。”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但对克里福德来说却如当头一棒。

“你是这么想的吗?”他冷漠地回答。

“是的,我觉得这是必要的。要不然,父亲和我就把康妮带走几个月。反正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什么不能继续下去了?”

“你难道没有看看康妮这孩子吗?”希尔达冲他瞪大了眼睛问道。

此时他看上去很像一只煮过的大虾,或者说她觉得是这样。

“康妮和我会商量这事的,”他说。

“我已经跟她商量过了。”希尔达说。

克里福德让护士们看护的时间太久了,他讨厌她们,因为她们把他的隐私全了解了个透。而一个男护士!他无法忍受一个男人伺候左右。任何一个女人都比雇个男的要好。可为什么不能是康妮呢?

姐妹俩第二天一早就驱车上路了,在把着方向盘的姐姐身边,康妮看上去就像一个复活节时的羔羊那么渺小。马尔科姆男爵不在家,但肯辛顿的家却开着门。

医生仔细地替康妮做了检查,并询问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我时常在画报上看到你和克里福德男爵的照片。你们几乎算声名远播了,对吗?一个文静的女孩就这么长大了。即使是现在,尽管画报上登了那些照片,你也还是个文静的小姑娘。没什么,没事儿,你的器官没什么问题。可这样不行,不行啊!告诉克里福德男爵,他得带你进城来,要么就带你去国外走走,让你有点娱乐。你需要点娱乐,必须!你的元气太弱了,没底蕴了,没底蕴了。心脏神经已经有点异样了,是的,不是别的,就是神经的问题。我一个月内可以帮你调整好,去戛纳或着比亚里兹【5】。无论如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了,听我的,否则我无法对你的后果负责。你只是在消耗生命而没有补充。你得有娱乐消遣,适当健康地消遣。可你现在是消耗元气而不进行补充。你知道的,不能这样下去了。抑郁!你要避免抑郁!”

希尔达咬紧牙关,那意味着什么。

麦克里斯听说她们在城里,忙不迭地带着玫瑰来了。

“怎么了,哪儿不好了?”他叫道。“你瘦得不行。我怎么没注意到你变成这样了!你怎么不让我知道呢!来,跟我去尼斯【6】,去西西里!走吧,跟我去西西里,现在那儿气候正好。你需要晒太阳!你需要活力!你干吗要浪费生命!跟我走吧!去非洲!哦,绞死克里福德男爵!撇下他,跟我走。他一和你离婚我就娶你。来吧,开始生活!天知道,拉格比那个地方能害死任何人的。可恶的地方,肮脏的地方,害死人的地方。跟我走吧,去晒太阳!你需要的是阳光,当然,还有一点点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