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 会(第4/4页)

“你真是多么怪呀?我又能怎样呢?”

“总应该说句话呀……”

“哼,你还是这一套。”他懊恼地说,并且站了起来。

“您别生气,维克托·亚力山大勒奇。”她勉强憋住眼泪,急忙说。

“我不生气,只是你太傻了……你想怎样呢?不就是我不能娶你吗?不就是不能吗?嗯,那你还想怎样呢?还想怎样?”他把脸伸出来,似乎是等候回答,并且张开手指头。

“我什么也……什么也不想,”她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并且好不容易壮着胆把一双打战的手向他伸过去,“在分别的时候,哪怕说句话儿也好呀……”

她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流下来。

“瞧,老是这样,又哭起来了。”维克托冷冷地说,并且把帽子从后面往前拉了拉,压到眼睛上。

“我什么也不想,”她抽搭着,并且用两手捂住脸,又说下去,“可是今后叫我在家里怎么办,怎么办呀?我今后会怎么样,我这个苦命人会怎么样呢?他们会把我这个无依无靠的人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的命好苦啊!”

“老是这样,老是这样。”维克托在原地捯着两只脚,小声嘟哝说。

“哪怕你说一句话也好呀,哪怕就一句……就说,阿库丽娜,就说,我……”

突然她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说不下去了。她趴在草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她的整个身子不住地抽搐着,后脑勺一个劲儿地颠动着……压制了很久的痛楚终于像巨流一般涌了出来。维克托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又站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膀,转过身去,就迈开大步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不哭了,抬起头,腾地站起来,回头看了看,惊愕得把两手一挓挲,就想追上去,可是她两腿发软,跪到了地上……我忍不住,就向她奔过去。可是她一看见我,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劲儿,轻轻叫了一声,站起身来,跑进密林中,只剩下撒在地上的野花儿。

我站了一会儿,拾起那束矢车菊,走出树林,来到田野上。太阳低低地挂在淡白色的明亮的天上,阳光似乎也淡了,冷了。阳光不是在照射,而是扩散成均匀的、几乎含有水分的光波。到黄昏不过半个钟头了,可是晚霞刚刚出现。一阵一阵的风穿过黄黄的、干枯的庄稼茬地,迎着我急急地吹来。一片片卷曲的小小树叶忙不迭地迎风扬起,从旁边穿过大路,贴着林边飞去。树林像墙壁一般面对田野的一边,全部颤抖着,泛着细碎的闪光,清楚而不明亮。在红红的草上,草茎上,麦秸上,到处都闪烁和晃动着秋蜘蛛的无头无尽的丝。我站了下来……我惆怅起来。透过渐渐凋零的万物的虽然清爽却不愉快的微笑,似乎可以看到不远的冬天那可怕的凄凉悄悄逼近了。一只小心谨慎的乌鸦,用翅膀沉重而猛烈地划着空气,从我头顶上高高地飞过,又转过头来,朝我斜睨了一眼,就朝上飞去,断断续续地嘎嘎叫着,飞到树林那边去了。一大群鸽子从打谷场上迅速飞过来,突然像圆柱一般旋转了一阵子之后,就纷纷在田野上落下来——这是秋天的特征!有人赶着车从光秃秃的小丘后面经过,那空车轰隆轰隆地响着……

我回家了。但是可怜的阿库丽娜的形象很久没有离开我的脑际。而且她的矢车菊,虽然早已枯萎了,但我至今还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