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页)

“好啦,巴兹尔。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道林·格雷咬着嘴唇,声音里透着无限轻蔑,“你问我为什么我一进门伯威克公爵就离开,那是因为我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而不是因为他知道我任何事儿。他的血管里流着那样的血,他的历史怎会清白?你问我亨利·阿什顿和年轻人珀斯的事儿,难道是我教前者作恶,教后者放荡的吗?如果肯特的傻儿子从大街上随便找了个老婆,那又与我何干?如果阿德里安·辛格尔顿在账单上冒签朋友的名字,难道要我为他作保?我知道在英国人们是怎样谈论他人的。中产阶级在粗俗的饭局上肆意发表着自己的道德偏见,对那些过得比他们好的人的所谓‘奢靡’生活窃窃私语,只为想尽办法假装自己也属于上流社会,与他们所诋毁的人关系密切。在这个国家,只要有名望,有头脑,就足以让每一个普通人都对你说长道短了。而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自己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老兄,你忘了,我们就生活在伪君子的故乡。”

“道林,”霍华德喊道,“问题不在这里。我知道英国很糟,英国社会简直荒谬。所以我更希望你为人端正,但你并没有做到。我们有权利根据一个人对他朋友的影响来做出判断。你的朋友们似乎对名誉、道德和纯洁都很麻木,你给他们注入了疯狂享乐的思想。他们已陷入泥潭,是你引他们到这步田地的。是的,就是你引导他们的,亏你还能笑得出,就像你现在这种笑一样。后面还有更差劲的。我知道你与哈利是密友。就算因为这个原因好了,如果没有其他理由,你也不应该让他姐姐成为谈资。”

“当心点,巴兹尔,你说过分了。”

“我必须得说,而你必须得听。听着,你初遇格温德伦夫人时,她没有任何丑闻缠身。现在呢?伦敦有哪一位体面女人还愿在公园里和她同坐一辆马车?为什么连她的孩子都不被允许与她共同生活了?还有其他传言——曾有人看见你天蒙蒙亮时从那些污秽的住处里溜出来,又乔装偷偷钻进伦敦最肮脏的场所。这些是真的吗?有可能是真的吗?我第一次听到这些传言时,哈哈大笑。我现在又听到,却不寒而栗。你在乡下别墅过的生活怎么说?道林,你不知道人家怎么说你。我不会对你说我不想说教。我记得哈利曾说,每个临时把自己变成业余牧师的人,说话一开始都是这句,紧接着就食言了。我确实要对你说教,我要你过一种受世人尊敬的生活。我要你名声清白,历史良好。我要你摆脱那些可怕的朋友。别那样耸肩,别无动于衷了。你很有影响力,让你自己成为好的影响,而不是坏的。他们说你与谁关系亲密,谁就会被你带坏,还说只要你走进一个地方,就足以把某种耻辱带到那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怎么会知道呢?但别人就是这么说你的。我所听到的事,似乎都毋庸置疑。格洛斯特勋爵是我在牛津大学时最好的朋友,他给我看了一封信,是他妻子在法国芒通的别墅里孤独死去前写给他的。这是我所读过的最可怕的忏悔,里面有你的名字。我告诉他这是无稽之谈——我说我对你完全了解,你不可能干出这种事。但我了解你吗?我想知道我真的了解你吗?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看一看你的灵魂。”

“看我的灵魂!”道林·格雷低语着,大吃一惊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吓得脸色发白。

“是的。”霍华德严肃地回答,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悲伤,“看看你的灵魂。但只有上帝才能做到。”

少年的嘴里爆发出一阵嘲讽的苦笑。“你自己看吧,就在今晚!”道林喊着,从桌上抓过一盏灯,“来吧,这可出自你自己的手笔。你为何不看看?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把看到的一切都公之于世。没人会相信你。要是他们真信了,他们会因此更喜欢我。我比你更了解这个时代,虽然你唠唠叨叨,乏味透顶。来吧,我告诉你。你谈论堕落,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你就直面它吧。”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透出一种疯了似的傲慢,他孩子气地粗鲁地在地板上踏着步。一想到要和另一个人分享自己的秘密,想到这个人画出了代表自己一切耻辱之源的画像,也因此一生都要担负对所作所为的可怕记忆,他感到一种可怖的快乐。

“是的,”他说着走近霍华德,直勾勾地盯着他严厉的双眼,“我要给你看我的灵魂,你将看到你以为只有上帝才能看到的东西。”

霍华德吃了一惊,后退一步。“这是对上帝的亵渎,道林!”他喊道,“你不要这样说话了。这些话很可怕,没有任何意义。”

“你这样想吗?”道林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