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4页)

“亲爱的巴兹尔,”道林说,“你和我说什么啦?你不过是说你觉得自己太崇拜我了。这甚至都算不上恭维。”

“我本来就不是要恭维。这是一次告白。现在我告白过了,某种东西似乎就离我而去了。或许人永远不该把自己的崇拜说出来。”

“你的告白非常令人失望。”

“为什么,你期望听到什么呢,道林?你在画里没看出别的什么吧?没别的东西可看了吧?”

“没有,没别的东西了。为什么这样问?但是你一定不要再谈什么崇拜了。那很蠢。你我是朋友,巴兹尔,我们一定要永远如此。”

“你有哈利了。”画家伤感地说。

“噢,哈利!”道林喊道,迸发出一阵笑声,“哈利白天净说不可信之事,晚上净干不可能之事。我想过的就是这种生活。但我仍然觉得,如果我遇到了麻烦,我不会去找哈利。我宁愿找你,巴兹尔。”

“你还会再做我的模特吗?”

“不可能!”

“你若拒绝,就会毁掉我作为艺术家的生命,道林。没人能碰到两个理想的人,碰上一个的也不多。”

“我不能向你解释,巴兹尔。但我一定不会再做你的模特了。画像里有种要命的东西,它有自己的生命。我会来和你一起喝茶,那也会很愉快。”

“恐怕是你觉得愉快吧,”画家懊丧地咕哝着,“好了,再见吧。你不让我再看一看这幅画,我感到遗憾。但也没办法。我非常理解你对画像的感受。”

他一离开房间,道林·格雷就暗暗微笑了。可怜的巴兹尔!真正的原因他怎么可能知道!多么奇怪啊,他不但没有被迫向朋友透露自己的秘密,反而几乎是无意间套取了朋友的秘密。朋友那奇怪的坦白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冲击啊!画家荒谬的阵发性的妒忌,他那狂热的虔诚、夸张的赞语、奇怪的沉默——现在他全明白了,他感到难过。他似乎觉得,他们之间充溢着如此强烈的浪漫色彩的友情中,存在着某种悲剧性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按下了铃。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画像藏起来,他绝不能再冒被人发现的危险了。自己真是疯啦,竟会允许把画像放在一个任何朋友都可以进来的房间里,哪怕只放一小时。

[1]泰奥菲尔·戈蒂耶(Théophile Gautier,1811—1872):法国唯美主义诗人、散文家和小说家,提倡“为艺术而艺术”。

[2]帕里斯: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