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开始讲《商人与魔鬼的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商人,家财万贯,商路遍及天下。一天,他骑马上路,去外地经商。路途之中,天气炎热得厉害,商人走进路旁的一座园子里,坐在一棵树下乘凉歇息。他伸手从鞍袋中掏出干粮和椰枣吃起来,吃了椰枣,顺手将枣核一丢,忽见一个魔鬼出现在他面前。那魔鬼身材高大,手握利剑,向商人走来。魔鬼说:“你给我站起来!我要像你杀死我的儿子那样把你杀死!”

“我何曾杀过你的儿子?”商人辩解道。

“你吃掉枣肉,信手将枣核一丢,枣核尖正巧刺入我儿子的胸膛,我儿子当即丧命……”魔鬼说。

商人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属于安拉,我们都要回到安拉那里去。无能为力,只有依靠伟大的安拉了。就算是我害了他的命,也不是故意的,而是误杀。就请你宽谅了我吧!”

魔鬼说:“岂能宽谅,我非杀死你不可!”

话音未落,魔鬼伸出巨爪,抓住商人,将他按倒在地,挥剑欲杀。

商人苦苦哀求,哭着说:“我把一切全托付给安拉了!”

接着,商人吟诵道:

岁月总不会一帆风顺,

安稳和危险总是相间而生。

生活也不会平平静静,

如同流水时浊时清。

想把灾难降于我们的人,

请你把事情讲明:

人一旦灾难临头,

难道时光就不寄予同情?

莫非君未见过大海,

水面上会有腐尸飘动?

君可晓得这个常理:

美丽珍珠总藏在大海底层?

时光有意戏弄我呀,

竞把灾难朝我头上倾!

只有日月才会圆缺,

纵然天上挂着无数繁星。

茫茫大地之上,

绿树与枯枝并生;

却只有挂果的枝条,

才会遭石头击中。

乘时运尚佳岁月,

不妨痛痛快快一番尽兴。

命中必遭的灾难,

想躲避也躲避不成。

商人吟罢,魔鬼说:“休要多言!我一定要杀死你!”

商人说:“魔鬼大人,你要知道,我家财万贯,儿女成群,妻子贤良;我尚有未清还的债务,还有典当出的东西没有赎回。求你让我回趟家吧!待我把一切事情处理停当,再来见你。我向你立誓,待来年元旦,我一定回来见你,听凭你发落。我的话句句真实,有安拉为我作证。”

魔鬼弄明情况,便放商人回家了。

商人回到家中,处理完杂事,清理完账目,还清债务,然后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妻子儿女,家人一场大哭。接着,商人又将事情通知所有亲戚及他们的妻儿,一番嘱托之后,在家里一直呆到过年。新年元旦,商人夹着殓衣,告别家人、邻里和亲友,满怀忧伤,极不情愿地走出了家门,好容易才来到那座园子里。商人想到即将临头的灾难,不禁泪水潸然而下。就在这时,突然走过来一位老翁,手牵着一只戴着锁链的羚羊,上前向商人问安。老人说:“这里是妖魔鬼怪盘踞出没之地,你怎么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呢?”

商人便把遇见魔鬼的经过及其坐在这里的原因,从头到尾给老人讲了一遍。

老人听后,惊奇不已,说道:“老弟,凭安拉起誓,你的这笔债务真是太沉重了,而且你的故事也确实十分离奇:假若能记录下来,真堪供后人借鉴哪!”

话音未落,老人家在商人身旁坐了下来。接着又说:“老弟,凭安拉起誓,我不离开你,我要亲眼见识一下你如何跟那个魔鬼打交道。”

老人和商人坐着谈天,而商人却心中恐惧忧虑,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突然又走来一位老人,手里牵着两只塞拉吉亚黑狗。第二位老人走上前来,向二人问过安好,又问他俩为何坐在此处,并告诉他俩这是妖魔鬼怪出没之地。二人将商人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第二位老人尚未坐稳,又走来第三位老人,牵着一匹花斑骡子。他向三人问过安好,又问他们为什么坐在此地。他们把商人遇见魔鬼之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第三位老者刚刚坐下,大地上狂风骤起,刹那间,尘土漫天,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转瞬风定天晴,那魔鬼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手持闪光宝剑,眼里喷着火花,上前抓起那个商人,厉声喊道:“你给我站起来!我要像你杀死我儿子那样把你杀掉,也好祭祭我的心肝!”

商人号啕大哭,三个老人也都随之哭了起来。

牵羚羊的老人停止了哭泣,上前吻了魔鬼的手,然后对魔鬼说:“魔王爷,你是群魔之首。我想把我与这羚羊的故事讲给你听,你若认为这故事离奇,那就看在我的面上,免掉这位商人的三分之一罪过,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