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子(第3/5页)

两人喝酒多时,花姑子频频前来斟酒,嫣然含笑,一点儿也不害羞。安幼舆注视着花姑子,爱情油然而生。忽然听见老太太的招呼,老汉便起身走开。安幼舆一看再没别人,对花姑子说:“看到你美如天仙的容貌,使我魂都丢了。本想叫媒人来说亲,怕说不成,如何是好?”花姑子拿着酒壶,面对炉火,始终沉默着,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问了几次,都没回答。安幼舆一点一点地捱进屋里,花姑子站起身来,正颜厉色地说:“狂郎进屋来要干什么?”安幼舆直身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花姑子想夺门出去,安幼舆猛然起身,拦住去路,去吻她的嘴唇。花姑子用发颤的声音大喊,老汉急忙跑进屋里,问喊什么。安幼舆松手放开花姑子,走出屋来,深感惭愧,也极恐惧。这时,花姑子从容不迫地对父亲说:“酒又沸涌出来了,要不是郎君过来帮忙,酒壶都烧化了。”安幼舆听了花姑子说的,心才安稳下来,对花姑子也更加感激。他神魂颠倒,打消了非礼的念头。于是佯醉离席,花姑子也随后走开。老汉来铺好被褥,关门离去。安幼舆一夜没睡,天没亮就把老汉喊出来告别。

回家后,安幼舆立即央求要好的朋友登门求婚,朋友去了一整天才返回来,竟然连花姑子家的住处都没找到。于是安幼舆吩咐备马,带着仆人,寻找旧路,亲自前往。到了原先去的地方,却见到处是陡峭的石壁、险峻的山岩,根本没有村落。到附近的村里打听,姓章的特別少。安幼舆失望而归,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从此落下神志昏乱的毛病,勉强喝点儿稀粥就恶心要吐,在昏迷中总是在喊花姑子。家人不解其意,只能通宵围在身边侍候,看样子已濒于死亡。一天夜里,看护人员困倦不堪,都已入睡,安幼舆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晃动自己。微微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花姑子站在床前,不知不觉地神志清醒过来。他仔细端详着花姑子,泪水“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淌。花姑子低头一笑说:“傻小子怎么至于这样?”便上了床,坐在安幼舆的腿上,用两手按住安幼舆的太阳穴。安幼舆顿觉脑中有一股麝香的奇香,穿过鼻翼,沁透骨髓。按了多时,安幼舆忽然觉得满头是汗,渐渐地发展到全身是汗。花姑子低声说:“屋里人多,我不便住下。三天后我会再来看你。”又从绣花的衣袖里拿出几枚蒸饼,放在床头,便悄悄离去。到了半夜,安幼舆不再流汗,想吃东西,便拿蒸饼来吃。不知蒸饼包的什么馅儿,他吃着非常甘美,便一连吃了三枚。他还用衣服把剩下的蒸饼盖上,然后昏昏沉沉地酣然入睡,直到辰时才醒,身体如释重负。过了三天,蒸饼吃完,安幼舆精神备觉清爽。于是他让家人全部走开,又怕花姑子来时找不到进来的门,便暗自走出书斋,把门闩全部打开。

不久,花姑子果然到来,笑着说:“傻郎君,还不来感谢医生吗?”安幼舆欢喜至极,抱着花姑子缠绵一番,极为恩爱。之后,花姑子说:“我冒着危险,蒙受羞辱前来的原因,是要报答你的大恩。其实我们不能做永久的夫妻,所以你最好早点儿另作打算。”安幼舆沉默了许久,才问:“我们素不相识,在哪里与你家结下交情,我实在想不起来。”花姑子不作回答,只是说:“你自己去想。”安幼舆坚持要与花姑子做永久的夫妻,花姑子说:“一次又一次地夜间赶来私会固然不行,做永久的夫妻也不可能。”安幼舆听了这话,忧郁不乐,悲伤难过。花姑子说:“如果你想两相和谐,明晚请到我家去。”安幼舆这才转悲为乐,问道:“路途遥远,你这纤纤的小脚,怎么就能走到这里来?”花姑子说:“我本来没回家。东头的聋老太太是我姨妈,为了你的原故,我在姨妈家一直住到今天,恐怕家里都觉得奇怪了。”安幼舆与花姑子同被而寝,只觉得她的气息,她的肌肤,无处不香,就问:“你薰了什么香,能把皮肉骨髓都香透?”花姑子说:“我生来就这样,不是薰出来的。”安幼舆越发惊奇。花姑子早早起床与安幼舆告别。安幼舆担心自己会迷路,花姑子说她在路上等他。

安幼舆在日暮时分骑马赶往章家,花姑子果然在等他,两人一起来到原先的住处。老汉老太太高高兴兴地出门迎接安幼舆。酒肴没有名贵的东西,错杂摆上的都是一些山蔬野菜。饭后,请客人去睡,花姑子连看都不看安幼舆一眼,安幼舆疑虑重重,百思不解。直到深更半夜后,花姑子才前来,说:“父母絮絮叨叨,就是不睡,有劳你久等啦。”他们缠绵了一夜,花姑子对安幼舆说:“今夜的相会,就是终生的离别。”安幼舆惊问何出此言,花姑子回答说:“父亲认为住在这个小村里孤独寂寞,所以要把家搬到很远的地方去。与你的恩爱,就这一夜了。”安幼舆不愿让她走,辗转反侧,伤心难过。正当依恋难舍之际,天色渐渐透出曙光。老汉忽然闯进屋来,骂道:“丫头玷污了我的清白家风,叫人惭愧死了!”花姑子大惊失色,匆匆跑了出去。老汉也走出屋来,一边走,一边骂。安幼舆惊惶窘迫,恐惧不安,无地自容,偷偷逃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