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2/6页)

不过他对一切事情都极其关心。如果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的话,他会详细地、不懈地追根问底。他老是在琢磨着自己的某些事情,一切都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

有一次我对福马说,你也可以当工头。他懒洋洋地说:

“要是一下子能挣它万儿八千也罢了,这样忙来忙去的……可是为了一点小钱却要去张罗那么一大伙人,那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不,我得等等看,我还是到奥兰卡进修道院去好。我长得漂亮,身强力壮,说不定哪个老板娘寡妇会看上我哩!这种事是常有的。有一个谢尔加茨城的小伙子,两年就交上了好运,就在这个城市里娶了一个老婆,还是个姑娘呢!他当时是给各家各户送圣像的,那姑娘看上了他……”

这是他故意编造出来的。他知道许多关于在修道院见习的人如何靠幸运走上轻松之路的故事。我并不喜欢他的故事,也不喜欢福马的这种思想,但我相信他将来会进修道院。

市场开市了。大家没有想到的是,福马竟会在饭馆里当了一名跑堂。且不说此事使他们的伙伴们感到惊奇,从此大家还拿他开玩笑,每逢节假日,大家起去喝茶时都打趣说:

“走,找我们的跑堂去!”

到了馆子里,就用老板的口吻喊道:

“喂,跑堂的!卷发的,你过来!”

他走过来,稍稍抬起头问道:

“你们要点什么?”

“不认得老熟人了吗?”

“我没有工夫!”

他觉得伙伴们瞧不起他,在取笑他,便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烦闷地望着他们,脸上毫无表情,好像在说:

“喂,快点,怎么,要笑话我吗?”

“要给点小费吗?”他们问他,故意在口袋里摸索很久,却一戈比也没有给。

我问福马:你原来不是打算进修道院吗?怎么去当了跑堂呢?

“我没有打算进修道院,”他回答说,“当跑堂也是暂时的……”

大约四年后我在察里津遇到了他,这时他还在饭馆当跑堂。后来我在报上看到:福马·杜奇科夫因撬门盗窃未遂被捕了。

特别使我震惊的是泥瓦工阿尔达里昂的经历。他是彼得劳动组合队里最年长最优秀的一个工人。这位四十岁的庄稼汉长着黑色眉毛,是个快活的人。他也同样让我产生疑问:为什么他不是工头,而是彼得当工头呢?酒他喝得很少,而且从来没有喝醉过;他精通自己的业务,热爱自己的工作,砖头在他的手里就像红鸽子一样飞来飞去。那个有病的、阴沉的彼得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废人。谈到工作,他说过:

“我给人家盖瓦房,给自己造木头棺材……”

阿尔达里昂常常欢快激奋地一边砌墙一边喊道:

“喂,干吧,孩子们,为了上帝的荣誉!”

接着他对大家说,明年春天他就到托木斯克去,他姐姐在那里承包了一个建造教堂的大工程,叫他去当工长。

“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我喜欢建造教堂。”说着他又向我提议,“你跟我一起去吧?老弟,在西伯利亚,有文化的人太简便了,在那里,文化就是一张王牌!”

我同意了,阿尔达里昂就得意地叫起来:

“那好啊!这是真的,而不是开玩笑……”

他对彼得和格里哥利则像大人对孩子那样,带一种善意的嘲笑,并对奥西普说:

“你们都是吹牛家,彼此都想表现自己,就像玩纸牌一样:一个说,我的牌多么好;另一个说,我手里全是王牌!”

奥西普则模棱两可地说:

“有什么法子呢?吹牛都是人吹的,姑娘们不是都挺着奶子向前走吗……”

“大家都唉哟、唉哟,上帝呀、上帝地叫着,可他们暗地里却在攒钱!”阿尔达里昂仍不甘示弱地说。

“可格里沙不攒钱……”

“我是说我的工头。我真想跑进森林里去,到荒野中去……这里我已经厌烦了。到了春天,我就到西伯利亚去……”

工人们羡慕阿尔达利昂说:

“我们要是有你这样的一个姐夫的话,也不害怕到西伯利亚去……”

阿尔达利昂忽然不见了。星期天他就离开了工作队,将近三天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大家不安地猜测着:

“莫非他被人打死了?”

“或者是游泳淹死了?”

可是叶菲穆什卡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

“阿尔达里昂到外面放荡去了!”

“胡说什么?”彼得不相信地喊道。

“放荡、喝酒,像干燥室一样内部着了火。好像他心爱的老婆去世了……”

“他是个单身汉!他在哪里呢?”

彼得生气地跑去救阿尔达里昂,却被痛打了一顿,跑回来了。

于是奥西普紧咬着嘴唇,两手插进衣袋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