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3/7页)

“去你们的……”

“你怎么啦,真是怪物?”叶菲穆什卡奇怪地问道,“难道可以放过机会?”

“我是结了婚的人。”格里哥利提醒他说。

“难道你老婆会知道吗?”

“如果你生活上不忠实,老婆总会知道的,老弟,老婆是骗不了的!”

“老婆怎么会知道呢?”

“这个我无可奉告。不过如果她在生活中是正派的,她就一定会知道。如果我在生活中很正派,而她不规矩,我也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呢?”叶菲穆什卡大声嚷道,格里哥利平静地重说一遍:

“这我无可奉告。”

房顶工气得摊开双手。

“瞧,就会说‘规矩’呀,‘无可奉告’呀……唉,你这是什么脑瓜子啊!”

什希林手下有七个人。他们对他都很随便,没有把他当老板看,背后还叫他“小牛犊”。什希林上工的时候,看见他们偷懒,便自己拿起托泥板和铁铲,像演戏似的干起来,并恳切地喊道:

“加把劲呀,伙计们,加把劲!”

有一天,我在执行我老板气愤地交给我的任务时,我对格里哥利说:

“你手下的那些工人不行……”

他好像有点吃惊地说:

“是吗?”

“这项工作本该在昨天中午之前就结束了,可他们今天都还完成不了……”

“这没有错,完成不了。”他同意地说。沉默了片刻后,他又小声地说:

“我当然也知道,可又不好意思去催促他们,都是自己人,从一个村子来的,有啥办法呢!‘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223——这是上帝的惩罚。这是对大家的惩罚,既对你,也对我。可是我和你劳动得比他们少,所以我们好像不好意思再去催促他们……”

他有沉思默想的习惯,有时在市场空空的街道上走着,忽然在奥勃沃德运河的一座桥边停下来,站在栏杆边,久久地望着河水,望着天空和奥卡河外的远方。这时你若碰到他,就会问他:

“你在干什么?”

“啊?”他惊醒过来,难为情地笑笑,“不干什么……随便待一会儿,看一看……”

“很好,老弟,上帝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常常这样说,“有天空,有土地,河水在流,轮船在跑;坐在船上,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去梁赞或雷宾斯克,去彼尔姆直到阿斯特拉罕都可以。我到过梁赞,那是一个小城市,还可以,不过有点儿枯燥,比尼日尼枯燥一些。我们的尼日尼很不错,很热闹!阿斯特拉罕也比较乏味,这个城市主要是加尔梅克人太多,这一点我不喜欢。我既不喜欢莫尔多瓦人,也不喜欢加尔梅克人、波斯人、德国人及其他民族的人……”

他说得很慢,好像在细心寻找同意他的思想的人,这个人往往就是泥瓦工彼得。

“他们不是民族,而是野族,”彼得很肯定而且气冲冲地说,“他们是躲过上帝出世的,躲过基督而来的……”

格里哥利也活跃起来,容光焕发。

“不管怎样,老弟,我喜欢纯粹的民族——俄罗斯人,因为他们的眼睛是正直的!犹太人我也不喜欢。我甚至不明白,上帝干吗要造这么多民族?这种安排也太费解了……”

泥瓦工阴沉地补充说:

“很费解,好像多余的东西多了一点……”

奥西普听了他们的发言后,又讽刺又挖苦地说:

“多余的东西是有的,瞧,你们现在说的话也完全是多余的!嘿,你们在搞宗派,你们全都得挨一顿揍才行。”

奥西普仍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搞不明白,他到底同意谁反对谁,有时候他好像是无所谓地同意所有人的意见,同意大家的思想,但更多的情况下,你会看到,他讨厌一切人,他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大家,并对彼得、格里哥利和叶菲穆什卡说:

“嘿,你们都是猪崽子……”

他们都不大高兴和不大愿意地笑了笑,不过终归还是笑了。

老板一天给我五戈比的饭钱,不够饱,还有点饿。工人们知道了,便常叫我跟他们一起去吃早饭和晚饭。有时工头们也叫我到饭馆里去喝茶,我很高兴地同意了。我喜欢坐在他们中间,听他们慢悠悠的谈话和各种奇怪的故事。我读了许多宗教书。这也使我感到高兴。

“你饱读诗书,并且记得牢牢的。”奥西普说,一对浅蓝色的眼睛仔细地盯着我。他的眼睛的表情很难捉摸,他的瞳仁似乎总在不断地融化,渐渐地消失。

“你要好好珍惜它,积累起来,会有用的。你长大了或许可以当一个修道士,用言词去安慰人们,要不就当个百万富翁……”

“是传教士吧。”泥瓦工不知为什么用生气的声音纠正他说。

“什么?”奥西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