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4页)

他们显得怪别扭地出了平坦的木头地板的站台,踮起脚尖保持身子平衡,甚至每跨一步都小心翼翼,就这样沿着大路往前闯去。这时,冰雹已经停歇,雪下得越来越大,真是天寒地冻,砭人肌骨。一英寸左右的积水上面结着一层冰,他们拎着手提箱,走起路来好像在滑冰似的,摇摇晃晃地差点儿跌倒。湿漉漉的雪浸透了他们的手套,脚底下的积水也溅到脚踝上。他们几乎是一步一滑地走了老半天,才走过三个街区,来到了哈里·海多克家的大门口,肯尼科特唉声叹气地说:

“我们还是在这儿歇歇脚,打个电话叫一辆汽车吧。”

她尾随在他后面,浑身湿透,简直就像一只掉进水缸里的小猫咪。

海多克夫妇俩眼看着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跨到泥泞不堪的混凝土人行道上,好像冒着生命危险似的踩上门前的台阶。于是,海多克夫妇俩也来到了门口,大声跟他们打招呼:

“哈,哈,哈,你们到底还是回来了!这可好极了!一路上玩得痛快吗?哎哟哟,卡萝尔呀,你看起来简直就像一朵玫瑰花!喂,大夫,你说你喜欢海滨吗?哈,哈,哈,你们都去过哪些地方呢?”

当肯尼科特一一念叨着他们去过的地方时,哈里动不动就插进来,扳着指头说哪些地方两年以前他本人也曾经到过。当肯尼科特夸口说“我们还去瞻仰过圣巴巴腊293的大教堂”时,哈里连忙插嘴说,“是啊,那才是个有趣的古色古香的大教堂。还有,大夫呀,我可一辈子都忘不了圣巴巴腊那家大旅馆,实在是阔气极了。嘿,里面一个个房间,布置得都像古老的修道院一样。久恩尼塔和我还乘车从圣巴巴腊到圣路易奥比斯波294去玩儿。你们俩也到过圣路易奥比斯波吗?”

“没有,不过……”

“嗯,圣路易奥比斯波这个地方可真是值得一游,后来我们又从那里出发,去看过一个大牧场,至少那个地方的人都管它叫大牧场的……”

肯尼科特这会儿似乎觉得机不可失似的,也插进来谈了火车上的一段小插曲:

“过去我根本不知道——喂,哈里,你知不知道在芝加哥那一带,‘库兹’车简直跟‘奥弗兰德’车一样畅销呢。说实话,过去我对‘库兹’车的评价不怎么样。可是这一回,我在火车上碰到了一位先生——那时我们刚从阿尔布开克295上车,我正好坐在一节专供旅客瞭望的车厢后面的平台上,这位先生紧挨着坐在我旁边。他向我借个火点烟,这么着我们就开始攀谈起来了。从谈话中,我才知道他是从奥罗拉来的,等他一发现我是从明尼苏达来的,就问我认不认识雷德——温市的克莱姆沃思大夫,哦,不错,我虽说从来都没有见过克莱姆沃思,但老是听人谈起过他,看来这位先生跟他好像还是兄弟呢!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我们一面闲扯着,一面把列车上的茶房叫来。那节车厢里的茶房,对旅客真是非常之客气,他拿了两瓶姜汁啤酒来。我说话时偶然提到了‘库兹’车,这位先生看来各式各样的车都开过,现在他开的是一辆‘富兰克林’车。他说从前他开过‘库兹’车,而且对那种牌号的车很满意。后来,列车开到了一个站头——这会儿我记不得站名叫啥——卡丽,我们离开阿尔布开克以后的头一个站,叫啥名字?——哦,管它怎么说的,反正我们这列火车就停靠在那里加水。于是,这位先生和我就下车去遛遛腿。哪想到这会儿恰好一辆‘库兹’车停在站台上,他兴致勃勃地指给我看过去我从没有注意到的一件事情,知道以后我实在高兴极了,那就是‘库兹’车的排挡杆,好像要比别的车子长整整一英寸……”

即使肯尼科特在讲这种花絮之类的趣闻,哈里也要频频插话,列举出球状变速装置的种种优点。

肯尼科特见过这么多名山大川之后,本想完全可以受到他们的一番称赞,可现在只好不做这样的奢望了,赶紧给汽车行打电话要一辆“福特”牌出租汽车。这时,久恩尼塔吻了一下卡萝尔以后,也可以说是捷足先登,向她报告了本镇最新消息,其中包括斯威夫特韦特太太的证据确凿的七大丑闻,以及关于赛伊·博加特的人品是否纯洁大可怀疑的问题。

他们远远地看见有一辆“福特”小轿车冒着暴风雪,正在冲破冰凌开来,好像是茫茫雾海上的一艘拖船。司机让车子停在一个拐角上,不知怎的车子出溜一滑,真的够好玩的,竟会撞到一棵树上去,一个轮子给撞坏了,车子也就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哈里·海多克虽然说要用自己的车送他们俩回去,但词意并不十分恳切,肯尼科特夫妇早已婉言谢绝。请诸位听一听,哈里就是这样不痛不痒说的:“要不然我早就把车子从汽车间开出去了,实在是因为今儿个天气太坏了,所以我才待在家里,没有上铺子去。不过,你们要是乐意让我送,那我就不妨去试试看。”卡萝尔咯咯地笑着说,“不必劳你大驾了。我想我们还是自个儿走回去吧。说不定比坐车子还要快一点儿。我真恨不得马上看到我儿子。”说完,他们俩又拎着手提箱,摇摇摆摆地往前走去。这时,他们身上的外套也全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