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对赫丝特的新看法(第3/3页)

事实上,有关全部女性的同样的问题常常模糊地浮现在她的心头。即便对她们当中最幸福的人来说,生活值得接受吗?关于她个人的生活,她早就已经持否定态度,并把这个问题当作已有定论而不予考虑了。思考的癖好依然令她感到悲哀,尽管它可以使女人保持宁静,正如它能使男人保持宁静一样。也许她已经看出了摆在面前的是这么一项没有希望的任务。作为首要任务,整个社会制度必须被推倒重建。其次,男人的天性,或者已经成了天性的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习惯,必须从本质上改变,女人才能被允许享有一种近乎公正的、合适的地位。最后,在其他所有困难被排除之后,女人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一番更巨大的改变,才能利用这些初步的改良。也许,在这些改良中,人们将会发现灵气的精华业已挥发,她在这些精华中拥有最真实的生命。一个女人从未曾依靠运用思想来解决这些问题。它们是不能解决,或只能用一种方法解决的。倘若她的感情能占有优势,这些问题就消失了。于是,赫丝特·普林在心灵的黑暗的迷宫中迷了路。她的心脏已失去了它有规律的、健康的搏动,时而因为一座无法逾越的悬崖而掉转方向,时而因为万丈深渊而往回走。她的周围全是荒无人烟的、阴森恐怖的景象,简直见不到一户人家或任何一件慰藉之物。一个可怕的疑问不时竭力地要攫取她的灵魂:立即把珀尔送上天国,而自己走进“永恒的审判”提供的来世,这样是否会更可取?

红字还没有完成它的特殊使命。

然而,在丁梅斯代尔牧师先生夜游的那个晚上,她与他的会面,已经给了她一个新的思考题目,并为她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值得为其实现付出努力和代价的目标。她目睹了牧师如何在强烈的痛苦中挣扎,或者,更确切地说,已停止了挣扎。她知道,他已经处于精神错乱的边缘——如果他不是已经越过了这个边缘的话。不论在悔恨的秘密的刺痛中可能存在着什么痛苦的效验,毫无疑问,那只为人解除痛苦的手已把更致命的毒液注入其中了。一个暗藏的敌人,在朋友和帮手的幌子下,形影不离地待在年轻牧师身边,并利用这样的机会,来损害丁梅斯代尔先生的天性的纤弱的弹簧。赫丝特不得不自问:听任牧师处于这种可以预料到有多么邪恶、毫无希望的境地,是否是因为自己对真理缺乏勇气和忠诚?她唯一的理由就是:除了默然同意罗杰·奇林沃思的伪装计划外,她看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挽救牧师,使他免遭比已制服她的更为险恶的毁灭。在这种冲动下,她做出了选择,选择了现在看来是两种选择中更可悲的一种。她决心尽可能地弥补自己的过失。多年艰苦、严格的考验已使她变得坚强起来。她觉得自己再也不像那天晚上那样不是罗杰·奇林沃思的对手了。当时,她因罪恶而受贬抑,又因尚不习惯的耻辱而几乎发疯。他们曾在牢房里一起谈过话。从那以后,她一路艰苦跋涉,终于使自己爬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另一方面,那个老头为了报复,已将自己降低到了更接近她的水平,或者,也许比她还要低下。

最后,赫丝特·普林决定去见她的前夫,并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挽救显然已被他牢牢控制住的受害者。寻求这样的机会并不需要费很长的时间。一天下午,当她和珀尔在半岛的一个偏僻的地方散步的时候,她看到老医生一手挎着个篮子,一手扶着拐杖,正弯着腰,沿途采集用来调制药剂的药根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