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猎手的狂叫(第6/8页)
那又该怎么办呢?爬树吗?像野公猪似的冲破搜索线吗?两种选择都很可怕。
又一声叫喊吓得他心惊肉跳,他跳起来朝大海和密林冲去,结果被缠绕在藤蔓丛中无法脱身;他在那儿呆了一会儿,腿肚子直哆嗦。要是能够休战,多停一停,再想一想,那该多好哇!
而在那儿又无可避免地响起了横扫全岛的尖锐的呜呜叫喊声。一听到那种声音他就像一匹受惊的马似的从藤蔓中倒退出来,又一次飞跑起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扑倒在一簇羊齿草丛旁边。上树,还是突围?他屏住呼吸,抹抹嘴,告诫自己镇静下来。萨姆埃里克也在搜索线中的某处,他们恨这种勾当。或许,他们是不是在里面呢?假定不是碰到他们,而是碰上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头领或罗杰呢?
拉尔夫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一掠,抹去眼睛上的汗水。他出声地说道:
“想想看。”
怎样做才恰当呢?
猪崽子再也不会来议论这个问题了。不可能再召开严肃的大会来争论了,海螺的尊严也不复存在了。
“想想看吧。”
他开始害怕脑中会有帘幕摇晃起来,使他忘掉危险,成为一个傻瓜,这是他最害怕的事了。
第三种想法就是他藏得太好了,以致往前推进中的搜索线没有发现他就走了过去。
他从地上猛抬起头,侧耳倾听。此刻另有一种嘈杂声需要他留心——一种深沉的隆隆声,似乎森林本身也在对他发怒,这是一种阴沉的响声,掺杂其中的是难以忍受的呜呜乱叫声,就像什么东西在石板上乱涂乱画。他知道自己过去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声音,可没时间去回想。
突围。
上树。
躲藏起来,让他们过去。
离拉尔夫更近地方的一声喊叫使他站了起来,随即拔腿就逃,在多刺的荆棘丛中飞奔。他猛地一头撞进了一块空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块空地里面——死猪头的嘴咧得很大,在那儿笑,这时不再是嘲笑一方湛蓝的天空,而是讥讽一片浓烟。拉尔夫在树木下奔跑着,他明白了树林里的隆隆声是怎么回事。他们要用烟把他熏出来,在放火烧岛。
躲起来比上树好,因为要是给发现了还有突围的机会。
那就躲起来吧。
他想,要是现在有一头野猪,不知它会不会同意。他毫无对象地作了一个怪相。找到岛上最密的乱丛棵子、最黑的洞子,然后爬进去。这会儿,他边跑边窥探着四周。太阳的光柱和光斑从他身上掠过,肮脏的身上汗水流淌,一条条地闪闪发亮。此刻叫喊声去远了,声音也轻了。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似乎对他正合适的地方,尽管作出这种决定是不顾死活的。在这儿,矮灌木丛和密缠在一起的藤蔓编成了一块“毯子”,把阳光全挡住了。在这“毯子”的下面有一个约一英尺高的空间,它的四周全是伸往中心的水平方向的或向上长的细枝。要是往这当中钻进去,就会离灌木丛的边缘有五码远,会藏得很好,野蛮人只有趴下来才能找到你;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你也仍然在暗处——要是发生了最坏的情形,也就是他看到了你,你还是有机会朝他冲去,突破整条搜索线,让他们再往回跑一趟。
拉尔夫谨慎地把木棒拖在身后,在往上长的枝条中挪动着身子。他到了“毯子”当中就躺下来倾听。
烈火熊熊,他本以为甩在身后老远地方的擂鼓似的响声,此刻却更近了。大火能不能比一匹奔驰的马跑得更快呢?从他躺的地方望出去,他可以看到约五十码之外的一块地面布满了斑驳光影:他注视着那块地面,每一块光影上的阳光都在朝他一闪一亮。这太像他脑海里飘动着的帘幕了,一时间他觉得那一闪一亮就发生在他的头脑里。但随后光影越闪越快,又暗淡下去,终于消失了,他看见岛上升起的滚滚浓烟遮住了太阳。
如果说有人从矮灌木丛下窥探,碰巧瞥见人体,也许只有萨姆埃里克会装作没看见,一声不吭。拉尔夫把脸颊贴到赭色的泥地上,舔着干裂的双唇,合上了双眼。在乱丛棵子之下,大地在微微地颤动着;在十分明显的熊熊大火的巨大声音的掩盖之下,在胡乱的呜呜叫声的掩盖之下,或许还有一种低得听不见的什么声音。
有人在叫喊。拉尔夫急急地把脸从泥地上抬起来,朝暗淡的光线看去。他想,这下他们准已逼近了,他的心开始怦怦直跳。躲藏、突围、上树——到底哪种法子最好呢?困难在于只有一次机会。
眼下大火烧得更近了;那些枪炮齐鸣似的响声,是大树枝,甚至是树干爆裂的声响。真是傻瓜!真是笨蛋!大火一定已经烧到野果树林了——明天他们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