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第4/5页)

迪尔说: “杰姆,要是斯库特害怕的话,就你和我来演好了,她可以在一边看着。”

怪人拉德利就在那座房子里,对这一点我相当有把握,可我无法证实,而且我觉得最好还是闭口不谈,免得杰姆又数落我,说我相信“热流”——大白天我对这个没什么忌讳的。

杰姆给我们分配了角色:我演拉德利太太,唯一要做的就是从屋子里走出来打扫前廊;迪尔扮演老拉德利先生,在人行道上踱来踱去,杰姆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就咳嗽一声;怪人拉德利的角色自然落在杰姆头上,他蹲在台阶下,不时发出尖叫和长号。

夏季一天天过去,我们的游戏也日复一日地向前推进。我们不断润色、完善,添加对话和情节,最后终于形成了一台小话剧,不过,每天上演的时候我们还会变换出新花样。

迪尔扮演反面角色最是活灵活现,分配给他任何角色都不在话下,如果某个恶人角色对身高有要求,他还可以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他演得最差的是哥特派小说,不过哪怕是他最差的表演也颇有看头。我十分不情愿地担任剧本里各种各样的女性角色。在我看来,这还不如《人猿泰山》好玩,而且,整整一个夏天,我在表演的时候心里总是抹不去隐隐的担忧,虽然杰姆让我尽管放心,说怪人拉德利已经死了,而且白天有他和卡波妮陪着,晚上有阿迪克斯在家,我不会有事儿的。

杰姆天生是个英雄。

他策划的这出短剧充满了哀伤的色彩,是用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和左邻右舍的传言一点点拼凑起来的:拉德利太太以前是个漂亮的姑娘,嫁给拉德利先生之后她就变了,而且还失去了所有的钱财。她的牙齿和头发脱落了大半,右手的食指也残缺了——这是迪尔想出来的,说是怪人有天晚上找不到猫和松鼠吃,就咬掉了她那根手指头。她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客厅里哭泣,怪人则一天到晚慢条斯理地用刀子连削带砍,毁坏房子里所有的家具。

我们三个一开始都扮演闯祸的少年,然后我摇身一变,化身为遗嘱检验法官;接着迪尔把杰姆带出去,塞到台阶下面,还用扫帚戳了几下;杰姆根据需要再上场的时候就变成了警长和镇上形形色色的居民,还有斯蒂芬妮小姐——因为在梅科姆镇,她对拉德利家的事情最有发言权。

等表演进行到怪人的高潮场面时,杰姆会偷偷溜进屋内,趁卡波妮背对着他的时候从缝纫机抽屉里拿出剪刀,坐在秋千架上剪一堆报纸。接下来该迪尔上场了,他从旁边走过,冲着杰姆咳嗽几声,杰姆随即假装把剪刀捅向迪尔的大腿——从我站的地方看过去,这一幕就像是真的一样。

内森· 拉德利每天都要到镇上去,当他从我们身旁经过的时候,我们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目送他走远,心里暗想,如果他有所察觉,真不知道他会拿我们怎么样。我们只要一看见有邻居出现,就立刻停止表演。有一次,我发现莫迪小姐隔着街道定定地望着我们,手里举着修枝剪僵在那儿纹丝不动。

一天,我们正忙着上演《单人家庭》注第二部的第二十五集,竟没有发现阿迪克斯就站在人行道上,一边瞧着我们,一边用卷成筒的杂志轻轻敲打着膝盖。从太阳的位置来看,当时恰好是正午十二点。

“你们这是在演什么?”他问。

“没什么。”杰姆说。

杰姆避而不答的态度表明,我们的游戏是个秘密,于是我也保持沉默。

“那你用剪刀干什么?干吗把报纸剪得破破烂烂?要是今天的报纸,我就抽你一顿。”

“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阿迪克斯紧追不舍。

“没什么,父亲。”

“把剪刀给我。”阿迪克斯说,“这可不是玩的东西。你们这把戏不会碰巧跟拉德利家有什么关系吧?”

“没有,父亲。”杰姆说着,脸红了。

“但愿如此。”阿迪克斯厉声说道,随即走进屋里。

“杰——姆……”

“闭嘴!他进了客厅,能听见我们说话。”

等我们安全撤到院子里,迪尔才开口问杰姆我们还能不能继续演下去。

“我还没打定主意。阿迪克斯也没说我们不能……”

“杰姆,”我说,“不管怎么样,我觉得阿迪克斯已经知道了。”

“不对,他根本不知道。如果他发现了,他会说出来的。”

我可没那么肯定,但杰姆对我说,那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女孩子总爱胡思乱想,这也是女孩让人讨厌的地方,如果我的一举一动开始像个女孩子一样,就干脆走开,找几个女孩子玩去吧。

“好啊,你接着演吧,”我说,“你早晚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