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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文坛素有“川端是庭院,而漱石是山脉”之说,二人对后世文学影响巨大。无论是思想内涵还是艺术造诣,漱石文学都达到了极高的境界,以至于他的辞世,成为明治时代结束,大正时代到来的象征。

“鬼才作家”芥川龙之介

素有“鬼才”之称的芥川龙之介(1892—1927)是日本大正时代的小说家。他也是鲁迅非常喜欢的日本作家,鲁迅于1923年芥川还在世时,便译介了《罗生门》与《鼻子》。

芥川深受夏目漱石批判现实主义和森鸥外的历史小说的影响,毕生致力于创作短篇小说,其数量多达166篇。他取材多样,尤其擅长改编古典作品,古为今用,视角新颖,构思精妙,在日本文学中独树一帜。作为大正主要流派“新现实主义”(也称新思潮派)的代表作家,其文学特色是用冷峻、简洁的文笔来描绘世道人心的丑恶,让读者去感受和思考,而很少作出评论。其代表作《罗生门》《莽丛中》等已然成为世界性的经典名作。

小说集《罗生门》中的题材大致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取材自日本古典的有《罗生门》《地狱变》《莽丛中》《六宫公主》《鼻子》;

取材自天主教故事的有《奉教人之死》《报恩记》《南京的基督》;

取材自古代神话的有《老年的素盏鸣尊》;

取材自佛教故事的有《蜘蛛丝》;

取材自江户时代的人物、事件的有《戏作三昧》;

取材自中国的有《秋山图》;

取材自现代的有《单相思》《阿富的贞操》;

魔幻表现的有《河童》。

由上可知,芥川文学的取材十分广泛,跨越时间(古代和现代)和空间(西方和东方),甚至人间(如《河童》的魔幻手法)来观照和批判日本现代社会,剖析现代人的利己主义。

《罗生门》揭示了在弱肉强食的社会中,人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鼻子》则通过为长鼻子苦恼不已的老僧,却因鼻子缩短复又陷入新的苦恼,揭示了“旁观者的利己主义”,戏谑之余也影射了佛门之中的六根不净。

《地狱变》以惨淡的笔墨,描写了艺术至上主义者虽然以牺牲女儿为代价,在与权势者的博弈中取得了胜利,却最终陷入了自我崩溃的境地,表现了艺术至上主义的局限。

《莽丛中》以当事人在法庭供述和作证的形式,转述了一个曲折迷离的奸杀事件。小说中每个人各执一词,真相扑朔迷离。唯一能肯定的是每个人都靠谎言来掩饰自己的罪恶,意图展现理想的自己。

《蜘蛛丝》里的佛教故事告诉人们,人的利己本性足以导致自身的毁灭,但同时也隐喻了人将自身的命运寄托于宗教的后果。

《戏作三昧》写的是《八犬传》作者泷泽马琴晚年某一天的生活,意在表现书斋中创作的艺术家内心的孤独、幸福,也折射出了作者本人的影子。

《秋山图》则意图告诉人们,绝对的美并不存在,艺术的真正价值因欣赏它的人或时机不同而有所变化。

……

芥川善于巧妙利用各类题材发掘古今共通的人性,同时,也不惜笔墨描写了善良会给人带来意外的幸福(如《南京的基督》里的妓女),以及侠气(如《报恩记》里浪子为报答义贼和强盗救助一家的恩情,而甘愿以身代死)和自我牺牲精神(如《阿富的贞操》中的阿富,为了救一只猫竟然打算献出自己的贞操;《奉教人之死》的女主人公更是舍生殉教,为人们奉献了宗教性的感动)等人性之光。

芥川将日本文学细腻微妙的感受与江户文人情趣、西方教养融为一体,他善于通过细致地描写人物的心理活动,来揭示人在善与恶、美与丑的对立和相克中流露出的不安心绪,从日常琐事中将人性挖掘得入木三分,并结合多样文体为作品锦上添花。这更使得芥川的短篇小说脍炙人口、卓然不群。

尽管如此,芥川在探讨人生、观照人性的过程中,仍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人世间的丑恶,陷入深深的怀疑和幻灭之中。面对日本的急速现代化,他在创作后期的一些作品时更是陷入深刻的矛盾和彷徨,最终得出“我们人类的痛苦也是难以解救的”的结论,终于在35岁的盛年,走上了否定自我的道路。芥川的去世成为昭和时代到来的标志性象征,也为日本近代文学画上了句号。

“无赖派”代表作家太宰治

太宰治(1909—1948)是二战后废墟上诞生的日本重要文学流派“无赖派”(也称新戏作派、反秩序派)的代表作家,他非常推崇芥川龙之介,并深受其影响。两人虽有着许多的不同,却殊途同归。与苦恼于新兴无产阶级时代到来的蒙眬不安而结束自己人生的芥川相似,没落乡绅出身的文学青年太宰治,似乎一降生便注定了无法回到旧时代,也无法融入新民主主义的新时代,他苦恼于理想与现实相克的悲剧性命运,为了拯救自我而投身写作,仿佛为了文学而生。他们的文学,也成为了对那个时代的最好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