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的爸爸(第3/4页)

周围的同学都高兴得狂呼乱叫:

“哪个菲力浦?……什么菲力浦?……菲力浦,算个啥呀?……你那个菲力浦,是从哪儿弄来的?”

西蒙不再答理,他怀着不可动摇的信念,以挑战的目光注视他们,宁愿皮肉吃苦,也不肯在他们面前逃走。还是老师给他解了围,他才回家。

一连三个月,高个子工人菲力浦经常从白朗绍特家门前经过,有时看见她在窗前做衣服,就鼓起勇气上前搭讪。姑娘则客客气气地回答,但始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也绝不让他进屋。然而,他同所有男人一样,总好自鸣得意,以为姑娘同他说话时,脸色往往要比平时红一点儿。

可是,名声一旦扫地,就再难恢复,动辄遭人非议;尽管白朗绍特处处检点,倍加小心,当地已经有闲言碎语了。

西蒙倒是非常喜欢他的新爸爸,几乎每天忙完了活儿,傍晚都同新爸爸一道散步。他也按时上学,从同学中间穿过时神气十足,根本不理睬他们。

不料有一天,那个带头攻击他的大孩子对他说:

“你撒谎,你没有一个叫菲力浦的爸爸。”

“怎么没有?”西蒙非常冲动地问道。

那个大孩子搓着手,又说道:

“因为,你若是有爸爸,那他就该是你妈妈的丈夫。”

这个推理很正确,西蒙心慌了,不过他还是回答:“反正他是我爸爸。”

“这有可能,”大孩子嘿嘿冷笑,说道,“不过,他还不完全是你爸爸。”

白朗绍特的儿子垂下头,他边走边想,去菲力浦干活的地方,卢瓦宗老头的铁匠铺。

铁匠铺就像完全被树木遮住,里面很暗,只有大炉子的红火光一闪一闪,映照五个赤臂打铁的铁匠,而铁砧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那五条汉子站在那里,像满身火焰的魔鬼,眼睛紧紧盯着他们捶打的烧红的铁块,而他们迟钝的思想则随着大锤起落。

西蒙走进去时没人瞧见,他轻轻拉了拉他的朋友。他朋友回过头来,活儿立时停了,所有人都仔细地打量他,就在这不寻常的寂静中,响起了西蒙细弱的嗓音:

“告诉你,菲力浦,刚才米修德家的那个大小子对我说,你不完全是我爸爸。”

“怎么这样说呢?”工人问道。

孩子一片天真地回答:

“因为你不是我妈的丈夫。”

谁也没有发笑。菲力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额头放在粗大的手背上,而手掌则撑着顶住铁砧的锤柄头。他在沉思。四名伙伴望着他,西蒙焦急地等待,他在这些巨人中间显得更小了。忽然,一名铁匠向菲力浦说出了大家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白朗绍特是个正经的好姑娘,虽然遭受不幸,但是很刚强,人又规规矩矩,嫁给一个厚道的汉子,准能成为像样的媳妇。”

“这话一点不假。”那三个附和道。

那个工人接着说道:

“不错,那位姑娘失过身,难道这能怪她吗?肯定那人答应娶她,我就知道好些像她这种情况的姑娘,如今都受人敬重。”

“这话一点不假。”那三人异口同声地附和。

那工人又说道:“可怜的女人,靠自己把孩子拉扯大,吃了多少苦;从那事之后,她除了上教堂再也不出家门,又流了多少眼泪,也只有上帝知道。”

“这话也一点不假。”其他人应声说道。

随后,大家都沉默了,只听见风箱吹炉火的呼呼声。菲力浦猛然俯下身,对西蒙说:

“去告诉你妈,今晚儿我要去跟她谈谈。”

他推着孩子的肩膀,把他推出去。

回头又干起活来,五只大锤,都准确落到铁砧上。他们就这样打铁,一直干到天黑,一个个强健有力,欢实活泼,都像够份儿的大锤。不过,正如在节日里,主教堂的大钟比其余的钟敲得更响一样,菲力浦的锤声也压过伙伴们的锤声,他一下一下,不住地抡锤,打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他眼睛闪闪发亮,站在四溅的火星中间,劲头十足地打铁。

他到白朗绍特家敲门的时候,已是满天星斗了。他换上新衬衫和过节的外衣,胡子也修过了。年轻女人来到门口,面有难色,说道:“菲力浦先生,天都黑了,这时候来很不合适。”

菲力浦想回答,但是张口结舌,在她面前不知说什么好。

她又说道:“然而您完全明白,不能再叫人议论我了。”

这时,菲力浦突然说道:

“只要您愿意做我的妻子,还怕什么议论呢!”

对方没有回答,不过,他似乎听见昏暗的屋里身体瘫倒的声响,就急忙进去。西蒙已经上床睡下了,他清晰地听见接吻声以及母亲悄悄说的几句话。接着,他突然感到被他朋友抱起来,他朋友巨人般的臂膀将他举起,大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