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页)

"看这本书,是为了欣赏它的风格,而不在乎它的内容,"海沃德点拨说。

海沃德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祈祷室里的音乐,并且还就焚香与心诚之问的关系,发表了一通娓娓动听的议论。维克斯静静听着,脸上挂着那惯有的一丝冷笑。

"阁下以为单凭这番高论就足以证明罗马大主教体现了宗教的真谛,证明约翰·亨利·纽曼写得一于好英语,证明红衣主教曼宁丰姿出众,是吗?"

海沃德暗示说,他的心灵饱经忧患。他曾在黑茫茫的迷海里漂泊了一年。他用手指抚弄了一下那一头金色的波浪形柔发,对他们说,即使给他五百镑钱,他也不重新经受那此精神上的痛苦折磨。值得庆幸的是,他总算安然进入了风平浪静的海域。

"那么,你究竞信仰什么呢?"菲利普问,他永远也不满足于含糊其词的说法。

"我相信--全、佳、美。"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长的四肢怡然舒展,再配上优雅的头部姿势,模样几显得十分潇洒、俊逸,而且吐词也颇有韵味。

"您在户口调查表里就是这么填写您的宗教信仰的?"维克斯语调温和地问。

"我就是讨厌僵死的定义:那么丑陋,那么一目了然。要是您不见怪,我得说我信奉的是惠灵顿公爵和格莱斯顿先生所信奉的那个教。"

"那就是英国国教罗,"菲利普说。

"哟,多聪明的年轻人!"海沃德回敬了一句,同时还淡淡一笑,把个菲利普羞得脸都没处搁,因为菲利普顿时意识到,自己把别人推衍性的言词用平淡如水的语言直统统地表达出来,未免有失风雅。"我属于英国国教,但是我很喜欢罗马教士身上穿戴的金线线罗,喜欢他们奉行的独身主义,喜欢教堂里的忏悔室,还喜欢洗涤有罪灵魂的炼狱。置身于意大利黑黢黢的大教堂内,沉浸在熏烟缭绕、神秘莫测的气氛之中,我心悦诚服,相信弥撒的神奇魔力。在威尼斯,我亲眼见到一位渔妇赤裸着双脚走进教堂,把鱼篓往身旁一扔,双膝下跪,向圣母马利亚祈祷。我感到这才是真正的信仰,我怀着同样的信仰,同她一道祈祷。不过,我也信奉阿芙罗狄蒂、阿波罗和伟大的潘神。"

他的声音悦耳动听,说话时字斟句酌,吐词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他滔滔不绝地还想往下说,可是维克斯这时打开了第二瓶啤酒。

"让我再给您斟点。"

海沃德转身朝菲利普,现出那副颇使这位青年动心的略带几分屈尊俯就的姿态。

"现在你满意了吧?"他问。

如堕五里雾中的菲利普,表示自己满意了。

"我可有点失望,你没在自己的信仰里再加上点佛教的禅机,"维克斯说。"坦白地说,我。可有点同情穆罕默德。我感到遗憾,您竟把他撇在一边不理不睬。"

海沃德开怀大笑。那天晚上他心情舒畅,那些铿锵悦耳的妙语仍在自己耳边回响。他将杯子里的啤酒一口干了。

"我并不指望你能了解我,"他回答说。"你们美国人只有冷冰冰的理解力,只可能持批评的态度,就像爱默生之流一样。何谓批评?批评纯粹是破坏性的。任何人都会破坏,但并非所有的人都会建设。你是个书呆子,我亲爱的老兄。重要的问题在于建设:我是富有建设性的;我是个诗人。"

维克斯注视着海沃德,目光中似乎既带着严肃的神色,同时又露出明朗的笑意。

"我想,要是你不见怪的话,我得说,你有点醉了。"

"没有的事,"海沃德兴致勃勃地回答说。"这点酒算得了什么,我照样可以在辩论中压垮您老兄的。得啦,我已经对您开诚布公了。现在您得说说您自己的宗教信仰罗。"

维克斯把头一侧,看上去活像只停歇在栖木上的麻雀。

"这问题我一直琢磨了好多年。我想我是个唯一神教派教徒。"

"那就是个非国教派教徒罗,"菲利普说。

他想象不出他们俩为什么同时哑然失笑:海沃德纵声狂笑,而维克斯则滑稽地溟抿嘴格格傻笑。

"在英国,非国教派教徒都算不上是绅士,对吗?"维克斯问。

"嗯,如果您要我直言相告,我得说是的,"菲利普颇为生气地回答说。

他讨厌他们笑他,可他们偏偏又笑了起来。

"那就请您告诉我,何谓绅士?"

"哟,我说不上来,反正这一点尽人皆知。"

"您是个绅士吗?"

在这个问题上,菲利普从未有过半点儿怀疑,不过,他知道这种事儿是不该由本人来表白的。

"假如有那么个人在您面前大言不惭自称是绅士,那您完全有把握此人决非是个绅土!"菲利普顶撞了一句。

"那我算得上绅士吗?"

不会说假话的菲利普觉得很难回答这个问题,然而,他生来很讲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