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第4/15页)

万里羁魂招不返,空落得泪沾巾,

念骨肉颠连无告,只得将薄奠来陈,

酹椒觞把哀情少伸,望尊魂来享殷勤!……”

那歌声含悲带泪,唱唱停停,婉转凄切,令人鼻酸。而在歌声之中,又夹着许多嘈杂的人声和叹息声。云鹏身不由己的坐正了身子,对喜儿说:

“喜儿,你叫葛升到外面街上去看看,是谁在唱这样悲惨的曲子?有没有什么冤屈的事情?”

“是的,爷。”

喜儿去了,云鹏仍然坐在那儿,听着那时断时续的歌声。越听,就越为之动容,歌女唱曲子并不稀奇,奇的是唱词的不俗和怆恻。片刻之后,葛升和喜儿一起来了。垂着手,葛升禀报着说:

“爷,外面有个唱曲儿的小姑娘,在那儿唱着曲子,要卖身葬父呢!”

“什么?卖身葬父?”云鹏惊奇的。

“是呀,她说她跟着父亲走江湖,父亲拉琴,她唱曲,谁知到了咱们杨家集,她父亲一病而亡,现在停尸在旅邸中,无钱下葬,她愿卖身为奴,只求安葬她的父亲。”

“哦?”云鹏沉思着。那歌声仍然不断的飘了过来,现在,已唱得格外悲切:

“家迢迢兮在天一方,

悲沦落兮伤中肠,

流浪天涯兮涉风霜,

哀亲人兮不久长!

……”

云鹏皱了皱眉,抬起头来,他看着葛升说:

“有人给她钱吗?”

“回禀爷,围观的人多,给钱的人少。”

云鹏感慨的点点头。

“葛升!”

“是的,爷!”

“你去把她带进来,我跟她谈谈。”

“是的,爷。”

葛升鞠躬而退。喜儿走过来,依然打着扇子。一会儿,那歌声就停了,再一会儿,葛升已在门口大声回禀:

“唱曲儿的姑娘带来了,爷。”

云鹏抬起头来,顿时间觉得眼前一亮,一个少女正从门口轻轻的、缓缓的走进来。她浑身缟素,从头到脚,一色的白,白衣、白裳、白腰带、白缎鞋,发髻上没有任何珠饰,只在鬓边簪着一朵小白花。这一色的素白不知怎的竟使云鹏心中陡的一动,联想起了什么与白色有关的东西来。但他立刻就摆脱了这种杂念,当然哪,人家刚刚丧父,热孝在身,不浑身缟素,又能怎的?那少女站在他面前,头垂得那样低,他只能看到她那小小的鼻头和那两排像扇子般的长睫毛。她低低裣衽,盈盈下拜,口齿清晰的说:

“小女子白吟霜叩见县太爷。”

云鹏心里又一动,坐正了身子,他说:

“不用多礼了,站起来吧,姑娘。你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姓白,名叫吟霜,吟诗的吟,冰霜的霜。”

“好名字!”云鹏喃喃的说,盯着她:“你抬起头来吧!”

白吟霜顺从的抬起头来,两道如寒星般的眼光就直射向云鹏,那乌黑的眸子,那样深,那样黑,又那样明亮,那样晶莹,里面还盛满了凄楚、哀切、与求助!这是一对似曾相识的眼睛呵!那种眼光,那份神情!恻恻然,盈盈然,楚楚然,动人心魄。云鹏费了大力,才能让自己的眼光,和她的眼光分开。然后,他注意到了她那份非凡的美。虽然脂粉不施,她的皮肤细腻如雪,再加上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更显得眉目分明。白吟霜,好一个名字,她有那份纯净,也有那份清雅!

“你父亲过世了吗?”云鹏问。

“是的,爷。”

“如果我给你钱,让你安葬了父亲……”

“小女子愿为奴婢,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白吟霜立即跪了下来。

“别忙!”云鹏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问你葬了父亲之后,能够回家乡吗?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哦!”吟霜愕然的抬起头来,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云鹏。“禀老爷,我母亲早已去世,家乡中已无亲人,我跟着父亲,多年流浪在外,和家乡早已音信断绝。所以,求老爷恩典,若能安葬老父,并求老爷也收容了我。我愿留在老爷家,侍奉夫人小姐。我虽不娴熟针线工作,但可以慢慢学习。”

云鹏凝视着那张雅致清丽的脸庞,沉吟久之。然后,他又问:

“我刚刚听到你唱歌,是谁教你唱的?”

“我父亲。”

“你父亲一直靠唱曲为生吗?”

“不是的,爷。我父亲以前也念过不少诗书,出身于读书人家,而且精通音律。只是门户衰落,穷不聊生,父亲也是个秀才,却在乡试中屡次遭黜,从此看淡了名利仕宦。家母去世以后,他才开始带着我走江湖的。”

云鹏点点头,不自禁的低叹了一声。听身世,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只是时运不济而已。看她那模样,也颇惹人怜爱,听她身世,又境遇堪怜。云鹏回过头去,对喜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