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到徐婉电话的时候,钟念有点慌,说了没两句就跳起来往外跑,直到坐上出租车,才想起来该通知老成。

给老成打完电话后,钟念又上网查过敏性休克的严重性,正看得认真,微信不断跳出信息,他随手点进去,发现班级群里炸了窝。

-搞什么,后校门出事了?救护车也来了?

-酸菜鱼那家吧。

-听说是我们班的,酒精中毒!

-草,老成跑了,让我们上自习!真是我们班的!

-空了好几个座位,是谁是谁?

-隔壁班的说是钟念!念

-念哥很狂野啊,这个点儿喝烈酒?念

-年轻人悠着点,别老想整个大新闻。

-念吃个酸菜鱼你喝了多少啊?

你大爷才酒精中毒了!

钟念气得打了一长串字,还没来得及点发送,医院到了。

他急匆匆下车,闷头就往门诊大厅冲,刚跑了两步,忽然听到一声犹犹豫豫的“钟念”,转头一瞧,居然是自己念叨了一天的江传雨!

他正提着个袋子上台阶,一身灰色卫衣配黑长裤,修眉俊目,站在细雨里像根清凌凌的竹。

“你怎么也来了?”

钟念很是惊喜,眼睛也亮了,还想问点什么,又惦记着孙茂,原地跺了跺脚,冲江传雨挥手:“你等等,我先进去瞧瞧!”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江传雨一看见生龙活虎的钟念,就知道自己弄错了——那外套是钟念的,但穿的人不是。

他顿时松了口气,跟在钟念身后一起进了医院。

“是谁出事了?”

“孙茂!那小子花生过敏!”

两人绕着急诊区转了一大圈没找到人,钟念打了几个电话,领着江传雨上了四楼。

孙茂已经打过针送进病房,钟念进去待了会儿,出来四处一张望,朝坐在走廊里的江传雨走了过去。

“不进去看看?”

钟念在他身边坐下,长舒了口气,“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孙茂已经睡了,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江传雨微侧过头问:“是过敏性休克?他这种严重过敏的,平时得非常小心。”

“平时我们都很注意,连巧克力都不敢随便给他吃的。”

钟念出了一身汗,把头发往后捋了捋,岔开腿瘫在椅子上喘气。

这层都是病房,走廊上没什么人,空荡荡地摆了点盆栽,剩下就是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

窗外已经黑透了,玻璃完整地倒影出他俩的模样,一个双手撑膝正襟危坐,一个四仰八叉没骨没皮。

“吓死了。”

钟念把头枕到椅背上,闭上眼缓神。

“谁见过吃个酸菜鱼把人吃倒下的?徐婉扶他的时候还把手给烫了。”

他没吃晚饭,从接到消息就往医院赶,火急火燎的,现在坐到江传雨身边,被清爽的海水味笼着,身心都静了下来,拉长语调,絮絮叨叨地话家常。

“我就是懒了一下,没跟他们出去,不然也不会整这一出了……向衡那逼你知道吧,一贯的装逼拿腔调,今天也吓着了,这会儿都没缓过来。”

江传雨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看到钟念扭头对着自己说话,姿态跟神情都是慵懒的,他有些意外,蓦地闻到青草气息,才恍惚这小子是阻断剂失效了。

像被日光晒透的草坪,蔫头蔫脑的,突然失去了阻断剂的拦截,还有点不知所措,怯生生地朝外扩散,撞见海水味的分子,立刻缠上去求抱抱。

受到惊吓时,ao会自动释放信息素来缓解情绪,照目前这个浓度来看,钟念吓得不轻。

江传雨眼底一片柔和,不动声色地散出更多信息素,果然听到钟念的声音变轻变软了。

“茂狗高一跟我同桌过,嘴贱得要死,情商又低,经常捅娄子得罪人……但傻归傻,看他顶着个猪头躺那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头顶的日光灯直白得炫目,钟念不知不觉陷进原身的回忆里,叨叨了半天发现江传雨没什么反应,伸脚碰了他一下,“唉,你听我说话了吗?”

江传雨半转过头,星眸微垂,唇角上扬:“听了。”

钟念不满:“听了怎么没……阿秋!”

晚风夹着细雨从窗户灌进来,对着钟念猛吹。江传雨丢了件衣服给他,再起身关上半开的窗户。

“这不是我的外套吗?”

钟念翻着连帽衫,一脸诧异:“怎么在你手里?”

江传雨走回到钟念面前,站定。

“何氏家常菜的老板,是我姑姑。”

他实在是高,站得近了能挡住灯光,钟念抬头,视线刚好与他脖颈平行,看到喉结上有颗红痣,小小的一点,像针尖扎出的血滴。

钟念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目光下滑至黑色的choker,那吊着的十字架中心嵌了颗红宝石,跟喉结的红痣交相辉映。

清冽的味道源源不断地袭来,像海风温柔地亲吻脸颊,钟念面皮有些发烫,清了下嗓子,扯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