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蓝色驯鹿号(第2/4页)

“洛根。”安德斯解释道。但他仍望着远方,没有看库柏一眼。

“别再来这一套了。”库柏反驳道。他其实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威利·安德斯是个很冲动的人,总是在冲动之下做出命运攸关的决定。当然,安德斯眼下还有个任务要完成,但他之前已经表示了,想跟随极地前辈洛根的脚步。库柏不下一百次提醒过安德斯:“豪威尔先生不会赞助——”

“闭嘴!”安德斯怒吼道,“我不想再听到什么豪威尔了。他可不在这儿。不准再提他了。”

“他的钱决定了他的分量。”库柏指出。

“所以你现在是个银行家了?”安德斯傲慢地提高了音量,“这里同样没有银行家说话的份。你到底有没有一块硬骨头?洛根是个有勇气的人,他什么地方都去过。这就是他被授予爵士称号的原因,你到底懂不懂!”

“客观地说,”库柏坚持道,“威廉姆·埃德蒙·洛根花了多年的时间来采集矿物样本,而且他得到了加拿大地质调查局的许可和支持!我也同意——我之前就说过——你不需要这类许可,因为我们身处法外之地。但他行事有计划。另外他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去过,你很清楚。他避开了遥远的北极,因为太危险了,也与他的总体计划不符。你有计划吗威廉姆?还是你做事只凭家伙‍2根本不经大脑?”

“至少我有家伙,你个该死的娘们儿。”安德斯讥笑道。

库柏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这次他要把这种刻薄反击回去。

“我已经掌握了天文导航,但这跟您的睾丸导航相比可就相形见绌了。”他反击道,“我希望以后维多利亚女王封您为爵的时候,您也会这么跟她说。”

威利‍3张嘴准备还击,却突然停下。他睁大眼睛,那张丑陋又僵硬的嘴浮起狞笑。

库柏胸口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恐惧,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话正是安德斯需要的。库柏是船上等级最低的军官,但正因为他的级别,船长与他交谈时从未因有所保留。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从安德斯的私人生活到工作决策,他们无所不谈,这些对话自始至终都是怪异的、带欺侮性的、单向的。库柏扮演的是一个让人头疼的角色。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戏谑的争吵而已,但跟安德斯的争吵从来都不只是戏谑。他听说过安德斯会虐待不听话的船员。他相信这是真的。

“你没有见过伦敦举办的世界博览会,库柏。”船长说,语调居然有些梦幻般的憧憬,“1851年的时候你还忙着制作地图、在丛林中与野人追逐嬉戏。‘万国工业博览会’,全称是这样的。加拿大的样品被展示给全世界——所有样本都带着洛根的名字!说起那件事,你这喜欢土著的家伙,你连几年前巴黎举办的那次都没见过。你从没到过巴黎,对吧?不是我喜欢那些法国混蛋,但你要知道,巴黎就是巴黎。”

安德斯船长是个纯正的英国人,总是喜欢挖苦法国人。库柏来自美国缅因州,但他祖上显然是法国人。安德斯乐此不疲地坚持认为库柏这样的出身背景很丢脸。他还喜欢把库柏的妻子称为印第安人。初级军官不知道这种想法到底从何而来。安德斯见过库柏夫人——绝对的金发碧眼的库柏夫人——所以他觉得这整件事很是逗人,丝毫不认为自己无礼。

虽然威利与人争论时粗鲁而强势,但他这点说得很有道理。他是个阅历丰富、备受尊敬、技术高超的船长。他这来之不易的名声,使得他的咆哮更有说服力。如果说有谁会将北极圈翻个遍,只为寻找矿物资源或煤炭——洛根宣称加拿大自治领地没有这些资源——那人就是威利·安德斯。库柏在很多方面都不喜欢船长,但那也仅仅是因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完全被安德斯折服了。库柏在安德斯故作强硬,但每一分钟都撑得很辛苦。他宁愿避免对抗。

福克斯号消失在一座残破的冰山后,向更安全的海域驶去。那里靠近帕里群岛‍4,在冰山外延的最南边。冰山的边缘温度最高,在夏季时会融化磨损,造成冰山位移。冰山位移意味着危险。但即便纹丝不动也很危险。此时船只定位就是个圈套。不,库柏没法责怪福克斯号返回了英国。北极夏季那炫白、永恒的极光正在衰弱。不久之后就将是刺骨寒冬和让人崩溃的无尽黑夜。

“我不能跟随洛根了。”安德斯终于接受了,又匆忙补充道,“也不是因为没有豪威尔先生,而是考虑到那老婆子的钱袋。”

库柏仍然不知道福克斯号的船长到底透露了什么消息,依旧缄口不言。他只知道,“那老婆子的钱袋”指的是找到消失的富兰克林北极探险舰队即可获得的公开悬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