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七回头瞧那来人,竟是个和尚。

瞧那和尚对自己微微一笑,三七瞪大一双眼,有点吃惊,急转回头。

她生的丑陋,平日里除了阿娘和熟识的鬼差,实在很少有人对她笑。

面孔隐隐发烧,青里透红,偷眼再瞧,瞧那和尚实在好看,身量精干,相貌英挺。孟婆庄门口的灯笼映在他的身后,白衣上涂层金粉。

许多年后,三七见过一张佛画,画上绘了西方圣景,漫天神佛,青云缭绕,云中有一天人,端然挺立,白衣凛凛。便忆起当日初见无名,活脱脱便是这般形貌。

彼时三七不懂,只在喉咙里咽了口水,既生的如此好看,便该特别好吃些?

便闻阿娘笑道:“我道今日的鬼都送走了,怎么又来了一个和尚?”

孟七说罢,款款起身,摇曳步入中堂,斜倚了判桌,柔弱无骨地,冲无名招手。

笑吟吟道:“今日黄泉风大,跋涉艰难,瞧你风尘仆仆,快些过来,歇息片刻!”

三七便知道,阿娘要先吃。

时常有些魂魄,年轻男子,生的俊俏,死的早些,来了这黄泉孟婆庄;若赶上阿娘开心,便要先“吃”;这吃又不是那吃,三七若吃,必是剁碎入锅,熬汤入口;阿娘这“吃”却总不入口,只在见二人贴在一处,缠磨良久,有时痛苦呻吟,吃毕了,如常灌一碗孟婆汤,送下轮回井,全须全尾,也不知吃了啥?不解有啥趣味,是甚味道?

问了孟七几遭,三七也想这么“吃”回试试,便挨阿娘一巴掌。

此刻三七见阿娘摆开了架势,待要“吃”那无名,便端起小碗,识趣闪在一边,只等阿娘“吃”毕,可否煮了下锅,便见分晓。

三七捧碗,瞧定那和尚。见他双手合十,缓步上前,动作优雅,婉若游龙。

那和尚便开口问道:“可是孟婆?”

“正是我了。”

孟七不待无名走近,便提裙上前,脚下一软,伏倒在和尚肩头。

那和尚空担一肩温香软玉,不动如山,任孟七上下搓`弄自己的衣带,道:“在下无名,今日来此,有一事求问孟婆。”

原来他叫无名。

孟七便将无名衣带一扯,衣衫散落,褪壳样褪出一截肉身,筋骨结实,皮肤光洁,孟七以指尖轻抚无名肩头,轻轻下探,探过起伏沟壑,红唇伏于无名耳畔,轻声道:“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瞧这一身土,待我取了热水来,与你洗洗身子,可好?”

说罢张口一吹,香风一卷,庄中烛火霎时全灭,只余一线天光。

那孟七玉臂一横,便将无名推倒在偌大的判桌上;又把那罗裙一掀,五色彩衣,蝶翼般轻轻扬起,缓缓落于桌角。

雪白精赤的一段身子,覆于无名之上。孟七的大腿浑圆有力,将无名紧紧缠住,又张口含住无名耳垂,舌尖将那垂珠含`弄,舔了几番,方轻声吟道:“凡有鬼来我黄泉孟婆庄,都要饮孟婆汤,却非个个可得;瞧你生的好,我才告诉你,我孟七方是这碗真汤,你有福,我如今便在你的口边,你趁热,快些喝了罢!”

无名只觉肉香滚滚而来,侵入心神,忙闭目敛神道:“原来孟婆汤是这么喝的?”

“休要啰嗦,今日鬼多,我也累了,还想早点歇息……人间可没有我这碗汤,难道你不想尝一尝?”

“我不喝,喝了你只碗汤,我怕不记得,要问你什么了。”

“你喝吗?”

“不喝。”

不喝了。

若水三千,无名取过一瓢。

这一瓢,便引他悖了佛,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哪敢再喝。

那孟七扯着嘴角一笑,以肘支起半身,一双玉腿仍牢牢缠住无名。口内笑道:“既不肯喝汤,那我便得瞧瞧了,你若做过坏事,就由不得我要吃了你啦!”

说着,舔一舔无名的嘴唇,回首翘起一足,白笋一样,悬空摆了一摆,桌上那阳卷便升至孟七眼前,徐徐展开。

孟七一手抚弄无名,拿眼角瞟着那卷,许久,却无一字浮出。

竹简无字?无名无命?

孟七一愣,面露狐疑,回头再瞧无名,细细端详。

见那无名,端鼻朗目,檀口含丹,好个相貌,难道天人下界?

又凑近了无名的面孔,鼻息轻轻,似在探询,那红唇亦几次要碰上无名的嘴唇。

三七被冷落许久,此刻蹲在桌边,瞧着二人动作,呆呆地张着口,面露痴呆,手里捧着个碗,捧歪了,汤水洒一地。

却见孟七猛地推开无名,跳起身来,啐了一口,骂道:“原是个活人?!此乃死地,三百年未有活人到此……你如何来的?”

又惊又怒,想想三百年前那一遭,简直不堪回首……

无名起身,立于桌边,好整以暇:“今日,是焃鴠日……”

焃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