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肉厌文身(第3/11页)

“又……又一个……”婆婆哆哆嗦嗦地捧起孩子。

看清了孩子模样,邱然失声喊道:“怪……怪物!”

“你长长眼吧!”婆婆摸着婴儿豁裂的嘴唇,老泪纵横,“这只是孩子啊!”

“婆婆,刚才……刚才黑鸡活了,这孩子是妖孽,不能留!”邱然脸色铁青,早把翠娘的遗嘱忘个干净。

婆婆瞪着邱然:“这是翠娘用命换来的孩子,是你邱家的种。”

“不……不……”邱然向后退去,“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妖怪。”

“男人都一样,没出息!”婆婆剪断孩子脐带,包裹严实出门,“我把他接到世上,你不养我养。”

邱然看到婆婆肩头亮起两盏小灯,背上趴着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吹灭了其中一盏。

烛火突然暴涨半尺,“忽突突”闪着绿光,映着墙角几具还未完工的棺材。翠娘手指动了动,“咯吱咯吱”坐起身,苍白的眼仁直视前方,慢慢地爬下床。

邱然早就吓掉了魂,眼睁睁看着翠娘走到身边,豁开肚子罩住他的脑袋。他清醒过来,用力扳着翠娘身子想挣出脑袋,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张嘴喊叫,血肉涌进嘴里,顺着喉管缓缓滑落。

“你不爱惜我们的孩子,那就一起走吧。”翠娘举起剪刀,插进邱然脖子。

“噗噗”,烛火熄灭。月光透进窗户,像一张殓布盖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房门悄无声息地推开,走进来一个长发覆面的老婆婆,用针蘸着红色液体在尸体上刺出蛇形花纹,念着一串奇怪的咒语。

邱然和翠娘直挺挺地站起,晃晃悠悠地走进棺材,躺了进去。

老婆婆走出屋子,身影融进黑夜,遗憾地说道:

“可惜了两张好皮。”

 

第二天,百姓们围着“邱记棺材铺”议论纷纷。

连着四个月,东越出了四起“孕妇生子闹鬼”的怪事。铁匠铺杨氏生了个浑身黑毛,尖嘴斗眼的孩子,丈夫杨秋水没敢声张把孩子偷偷丢进河里。第二天邻居发现夫妻俩并排躺在床上,身体被烧红的铁水烫得稀烂,铁渣凝固在皮肉里,死相无比恐怖。

船夫何青的老婆生出全身长鳞,没有五官、四肢的肉条。何氏夫妻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肉条找船把式破灾。船把式大吃一惊,说这是“蛇神娘娘下了诅,必须立刻除掉”。

船把式按照船帮老规矩,设了祭坛摆上蛇神娘娘的神像,用船撸子把肉条头尾串联,抹上厚厚一层鱼油,放在火上烤成焦炭,碾成末撒入河中。本以为破了灾,过了半个月,何氏夫妻和船把式全身碗口大小的血窟窿,赤裸着死在同一艘船里。收尸的时候,船把式眼睛里钻出几只白色长虫,在甲板上扑腾着逢人就咬,被渔民乱棍打成肉泥。

过了没几天,在场的渔民身上长出蛇鳞形状的白藓,淌着脓水全身溃烂而死。

胡氏一家死得更是恐怖,孩子生来就有四颗小牙。满月那天,夫妻俩多喝了几杯没有喂孩子,熟睡时被孩子啃掉鼻子眼皮,痛醒后互相看了一眼,生生吓死。孩子死在夫妻中间,牙缝里夹着几块人皮渣子。

连着三起怪婴死人事件,东越城人人自危,用鸡血占卜辟邪,防止惨祸降临。

(东越人自称“蛇种”,信奉越巫,遇事用鸡占卜,又称“鸡卜”。秦汉时期越巫名扬天下,汉武帝更是对此深信不疑,在皇宫中建“越祝祠”,用“鸡卜”判断福祸祈求长寿。)

百姓们见到邱家院子里有只黑公鸡身首异处,墙上涂着巫卜符号,夫妻俩还是惨死,认为是孩子不吉利,引来巫诅。众人跑到稳婆家,吵吵嚷嚷要她交出孩子,彻底祛除煞气消灾。

稳婆为保孩子性命,当着众人面拿刀子割开孩子的豁嘴,用针线把唇肉重新缝合。孩子疼得“哇哇”直哭,稳婆流着泪大骂:“你们十个有九个是我接生的,老太婆这辈子手里从没糟蹋过孩子。如今这孩子是个好娃儿,你们要动他先把老婆子的命拿走。”

众人早已失去理智,任由婆婆哭骂,夺了孩子扔在盛满鸡血的缸里淹死,尸体埋在榕树底下,浇了鸡血破除煞气,这才散去。

过了几天,有人发现婆婆暴死家中,正值天气炎热,尸体腐烂不堪,爬满苍蝇白蛆。几户人家心里有愧,凑钱买棺材葬了婆婆。收拾遗物的时候,却在床下发现十多只僵死的公鸡,鸡尸堆里藏着一个槐木雕刻的蛇神娘娘,从头到脚扎着七根小针。被套里子上刺着所有经她手接生孩子的生辰八字,惨死的四家人也在其中,名字用红色颜料涂抹,闻着是鸡血味道。

百姓们见到这些东西,断定婆婆在练某种邪术,豁嘴孩子被鸡卜破掉煞气,妨了邪术,反噬婆婆身亡。愤怒的百姓把尸体挖出吊在城门上,任凭风吹日晒雨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永世不能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