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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书吧,免得妈妈再到房间里来打转!”

“你妈妈太精了!”周雅安写。

“她就怕我考不上大学,如果我真失败了,就简直不堪设想了!”江雁容写,对周雅安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这一天终于来了,对江雁容而言,那真像一场噩梦。坐在那坚硬的椅子上,握着一支钢笔,聚精会神地在卷子上填下自己的命运。那些白衬衫黑裙子的同学,那些铅印的考卷,监考先生的眼睛,散在走廊上的书本,考试前及结束时的钟声,考完每一节之后的讨论答案……这一切一切,像是紊乱,又像简单,像是模糊,又像清晰,反正,都终于过去了。

大专联考后的第二天早晨,扛雁容在晓色中醒来。她用手枕着头,望着帐顶发呆。她简直不敢相信,准备了那么久的考试,现在已经成为过去式的动词了。多少的奋斗,多少的努力,多少的挣扎,都只为了应付这两天,现在这两天已经过去了。不需要再一清早爬起来念书,不需要在桌子上堆满课本、笔记、参考资料,不需要想还有多少功课没有准备……这好像是十分奇妙的。她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帐顶,连表都不想看,时间对她已不重要了。可是,她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轻松,反而有一种空空洞洞、茫然若失的感觉。一个多月来,她把精神贯注到书本上,而今,突然的轻松使她感到迷失。她翻了一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心中有一个小声音在低低地叫着:

“康南,康南,康南!”

她坐起来,懒洋洋地穿衣服,下床,梳洗,吃早饭,心中那个小声音继续在叫着:

“康南,康南,康南。”

早饭桌上,江太太望着江雁容,一个多月来,这孩子更瘦了,看起来轻飘飘的。脸色太苍白,显得眼睛特别黑。江太太关心地说:“雁容,考完了,今天去找周雅安玩玩吧!”接着,她又不放心地问:“你自己计算一下,到底有把握拿到多少分?”

“喔,妈妈,”江雁容说,“别再谈考试了,现在,我连考了些什么题目都忘光了!”

江太太看看她,心里的不满又升了起来,这孩子一点都不像江太太年轻的时候,记得她以前考过试,总要急急忙忙计算自己的分数的。

吃完了早饭,江雁容望着窗外的太阳光发愣,有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心里那个小声音仍然在叫:“康南,康南,康南,康南!”叫得她头发昏,心里沉甸甸的。“我有许多事要做,”她脑中纷乱地想着,“要整理一下书籍,把课本都收起来,要把几本爱看的诗集找出来,要去做几件衣服,要……”这些纷乱的思想到最后,却和心中的小声音合而为一了。“康南,康南,康南!”她叹了口气,走到玄关去穿鞋子,一面向母亲交代:

“妈,我去找周雅安。”

“好吧,该散散心了,”江太太说,“回不回来吃午饭?”

“不一定,别等我吧!”

一走出大门,她的意志、目标都坚定了!她迫不及待地向学校的方向走,心里的小声音变成了高声大叫,她快快地迈着步子,全部心意都集中在一个渴望上:“康南!”

走进校门,校园里的花向她点着头。“好久不见!”她心中在说,走过校园,穿过那熟悉的小树林,她茫然四顾,这正是暑假,学校里竟如此冷冷清清!荷花池里的花盛开着,桥栏杆上没有学生。她走进了教员单身宿舍的走廊,一眼就看到那个胖胖的教务主任正从康南房里出来,她和教务主任打了个照面,她行了礼,教务主任却愣了一下,紧盯了她一眼,点点头走开了。“大概又来接头下学期的排课问题,下学期的高三,不知道哪一班能抢到他!”她想着,停在康南的门外。她的心脏猛烈地跳了起来,血向脑子里集中。“P阿,康南!”她低低地念着,闭起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敲了敲房门。

门立即打开了,江雁容张开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康南,康南的眉毛向上抬,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然后,他伸手把她拉了进来,把门在她身后阖上。她的身子靠在门上,他的手轻轻地落在她的头上,带着微微的颤抖,从她面颊上抚摸过去。她张开嘴,低低地吐出三个字:

“你好吗?”

他把手支在门上,望着她,也低低地说:

“谢谢你还记得我。”

听出话中那份不满,她把眼光调开,苦笑了一下,默然不语。

“考得怎样?”他问。

“不要谈考试吧!”

她审视他。他的脸色憔悴,双颊瘦削,但眼睛是灼灼逼人的。他们彼此注视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然后,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立即倒进了他的怀里,把头靠在他宽宽的胸膛上,两手环住了他的腰。他抚弄她的短发,这样,又站了好一会儿,她笑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