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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琴!你找死是不是?”

雪姨愣了一下,多年来畏惧爸爸的习惯使她住了口,在一张沙发椅上坐了下去,她用手蒙住脸,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说:

“讨厌我们,干脆把我们赶出去,把她们娘儿俩接来住好了!这么多年,茶茶水水,汤汤饭饭,哪一样不是我侍候着,她们母女两个倒会躲在一边享福,拿着钱过清净日子,做太太小姐,只有我是丫头下女命……到头来还嫌着我们……”她越说越伤心,倒好像真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更加抽抽搭搭不止了,“这许多年来,饥寒冷暖,我哪一样不当心?哪一样不侍候得你妥妥帖帖?结果,还是住在外面的人比我强,如萍一样是你的女儿,病了你不疼,冷了你不管,连男朋友都让别人拉了去……你做爸爸的什么都不管……”

“好了,好了,”爸爸忍耐地皱拢了眉说,“你说完了没有?”

雪姨的诉说停止了,仍然一个劲哭,哭着哭着,大概又冒上气来了,她把捂着脸的小手帕一下子拿开,声音又大了起来:

“人家尔豪给如萍介绍的男朋友,都要订婚了,这小娼妇跑了来,贪着人家是大人物的儿子,贪着人家有钱有势,硬插进来抢!抢不到就装神弄死,好不要脸的娼妇,下贱透了,拣着能吃的就拉……”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这种粗话气得我面红耳赤。怪不得以前大家同住的时候,每次她叉着腰骂妈妈,妈妈都闷不开腔。有次我问妈妈,为什么不骂回她,要忍着气让她骂。妈妈对我笑笑说:

“假如和她对骂,那是自贬身份!”

这时,我才能了解妈妈这句话,别说和她对骂是贬低了身份,现在我听着这些下流话都感到降低了身份,不禁大大懊恼为什么要跑来受这一场气。望着蛮不讲理的雪姨,我竭力按捺着揭穿她一切丑行的冲动,转过身子,我想走出去。雪姨却忽然一下子冲到我面前,扯住了我的衣服,披头散发地哭着喊:

“你别跑!我们今天把账算算清楚!”

看到她这副撒泼的样子,我还真给她吓了一大跳。这时,尔豪、尔杰和如萍都已闻声而至。下女阿兰也在门边探头探脑,雪姨仍然拉着我的衣服不放,嘴里满口粗话说个不停,我摆脱不开她,又气又急,只得喊:

“爸爸!”

爸爸走了过来,把他的大手放在雪姨拉住我的那只手上,用他特有的权威性的声音说:

“雪琴,你放手!”

雪姨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接着就大哭了起来,叫着说:

“好啊!你们父女两个现在是一条心,合起来欺侮我们,我们这里还怎么住得下去?尔豪、尔杰、如萍,你们还不走?这里哪有你们的份儿,人家是亲骨肉,我们是没有人要的……哦,哦,哦!”

如萍怯兮兮地走上来了,苍白的脸浮肿虚弱,眼睛黯淡无神。她偷偷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由一愣,她的眼光是那样哀苦无告。然后她拉着雪姨说:

“妈妈,算了嘛,给别人听了不好……”

“好呀!”雪姨的怒气又转了方向,回手就给了如萍一耳光,跳着脚大骂,“你这个没一点用的死丫头,连个男人都抓不住,都快吃到口了又给别人抢了去……”

尔豪到底是个大学生,听到雪姨说得太不像话了,终于忍不住也走了上来,拉住雪姨的胳膊说:

“妈,回房去休息一下吧,这样吵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都给我滚!”雪姨像发了疯一样,叫着说,“我今天跟这个小娼妇拼定了!”说着,她竟然对着我一头撞了过来。我可从没有应付泼妇的经验,她逼得我简直忍无可忍了,我一把抓住了她,但她仍把我胸口撞得发痛。我气极了,气得头发昏,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叫着说:

“你别逼我!你再撒赖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何苦一定要逼得我把你的底牌全抖出来!”

“我有什么底牌,你抖好了!你抖好了!”雪姨一面叫着,一面又要对我撞。我急了,大声地喊了出来:

“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把爸爸的钱弄到哪里去了,我还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魏光雄……”

雪姨像触电一样,突然松了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面退,一面退,一面张大了眼睛,愕然而又恐怖地望着我,那神情像是一个耀武扬威的猛兽,突然发现它咆哮的对象竟比自己强大好几倍,在恐怖之余,还有更多的张皇失措。她的态度引起了爸爸的疑心,他警觉地问:

“依萍,你知道些什么事?”

雪姨一震,顿时尖叫了起来:

“她撒谎!她造谣!她胡说八道!她根本就是瞎说,我今天非和她拼命不可……”

看样子她又要对我冲了,事情已经弄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一横,报仇就报到底吧!我一面举起手来准备招架她,一面竭尽所知地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