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死亡指针(第2/3页)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已经按你肤浅的科学兴趣告诉你了,但今后如果你在随便哪个夜晚看见我怀揣这该死的表,还问我几点钟,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你打个半死。”

他的幽默没有逗乐我。我能明白,他现在又陷入了迷惑之中,他完结的微笑实在如死人一般,他的双眼更加焦躁不安,显然毫无目的地在房间内扫来扫去。我想他已经发疯了,如同我观察到的精神病案例一样。

可能这是我自己的想象,但无论如何,我确信我的朋友正经受着最独特而有趣的偏执狂症的折磨。我敢确定,作为他的朋友,我深情的关怀没有丝毫减弱,我开始将他当成病人对待,这可是有利可图的研究。为什么不呢?难道他不是自以为对科学怀有浓厚兴趣吗?啊,我可冷的伙伴,他正为科学做出比他知道的更多的贡献:不仅他的故事,而且他本人,都是一个实例。我应该治愈他,如果我有能力,当然,但首先,我应当做个心理学方面的小小实验——而且,实验本身或许是他复原的第一步。

“你很坦率,很善良,巴汀,”我兴奋地说,“我为你的自信而相当骄傲,当然,一切都非常怪异。你介意把怀表再给我看一下吗?”

他从无袖衬衣上解开链子,一言不发地将它递给我。表壳是金质的,非常厚实,很坚固,刻制得十分独特。在小心验看了指针字码后,我看到它的时间快到十二点钟了,我打开它的背面。饶有兴趣地观察到它的内壳是象牙质地,上面绘制有一幅缩微肖像,绝妙而精致的风格样式在十八世纪曾风靡一时。

“啊,真是妙不可言!”我激动地大叫起来,感到了强烈的艺术享受——光天化日之下,你是怎样做出来的?我想这象牙上的缩微肖像可是失传的艺术。

“这幅肖像,”他答道,轻轻一笑,“不是我,它是我了不起的曾祖父,布拉姆威尔·奥凯特·巴汀,弗吉尼亚的骑士侍卫。肖像上的他比去世时更年轻——就是我这般年龄。据说很像我,你看是不是这样?”

“像你?我敢这么说!瞧这逼真的衣着服饰,抛开恭维话不说,就它的艺术价值而言,确是不同凡响,所以说——除了这身打扮,再去掉胡须,这肖像不就是你本人吗,每处特征,外形轮廓,还有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这时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巴汀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开始读起来。我听见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人行道上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曾经有缓缓而沉重的踩踏声似乎停在我的房门外——一个巡警,我想,在门廊里避雨呢。树枝轻轻拍打着玻璃窗,好像请求进来似的,我记得它们年复一年地过着更明智,更严肃的生活。

乘他没有注意到我,我取下吊在链子上的老式钥匙,迅速地将怀表的时针往回拨慢了整整一个小时,然后,合上表壳,我将巴汀的财产重又递还给他,看见他放回怀中。“我想你说过,”我装作满不在乎地开始说道,“在十一点后,这表上的指针数码不再对你起作用。现在快十二点了——看看我的怀表——或许,如果你不介意我的考验,你现在就看看自己的表。”

他兴致很高地开心笑了起来,又掏出怀表,打开表壳,突然哭喊着不停地跳跃,这哭喊声天堂里也不会发发慈悲让我忘掉!他的双眼里,黑眼珠在激烈转动——在死灰般苍白的面孔上,死死盯着表面,十指绞拧在一起。过了一段时间,他仍然保持着这种姿势,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我听到非常陌生的声音,他说道:

“你这该死的!它是十一点差二分!”

我对如此的突发事件毫无戒备,没有站起来,只是足够平静地答道:

“我请你宽恕,我肯定是误拨了你的表,在我的表对时间的时候。”

他关上表壳,一下发出强烈的爆裂声,将怀表放进衣袋,他看着我,试图微笑一下,但下嘴唇震颤着似乎合不拢嘴。他的双手,也在摇动,他将手插进衣袋,攥紧着粗麻布外套。勇敢的精神显然在竭力征服懦弱的躯体。

效果真了不起,他开始从一边摇晃到另一边,好像晕头转向,在我想从座椅上跳起来扶他一把时,他跌跌撞撞地一头栽倒在地板上。我跳起来想拉他站立起来,可是,当巴汀站起来时,我们会全部站起来。

死后的尸体解剖没有发现任何不良病变,每一个器官都很正常和健康。但当尸体准备下葬时,在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淡黑的圆圈,至少我敢肯定有少数几个人说他们亲眼看到了,但照我的经验来看,我不能说这是否真实。

我不能确定遗传规律的极限。我知道在精神世界里,感情或激情可能在经历了心中的持有后会幸存下来,并随着血缘的遗传,岁月的变迁,寻找着表达方式。确实,如果让我去猜测布拉姆威尔·奥凯特·巴汀的命运,我该猜到,他在那天夜晚十一点钟被绞死了,他被允许有数小时去准备这个人生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