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下,有一条大蛇(第2/3页)

这爬虫属于布雷顿一点都不熟悉的一个种类,它的身长只能凭推测,明显可见的最大部位有他的前臂般粗,它在什么方面最危险,如果各个方面呢?它会有毒吗?它是个蜷缩的大蟒吗?自然知识发出的危险信号使他说不出什么,他再也不能破译这个密码。

如果不具有危险性,这畜生至少令人生厌,它是“不受欢迎的”——除非地点适宜——肯定有点非礼。这“宝石”不值得镶嵌,甚至我们的时代和我们的国家,都崇尚粗俗的趣味——房间的墙上载满图画,房间的地板载满家具,家具上载满小古玩,而不很适应丛林中的荒野生活,除此之外——它散发的气息与他自己的呼吸竟然在空气中交合着!

这些思索在布雷顿的脑海里形成了忽明忽暗的轮廓,并导致了如下举动,这个步骤就是我们所称谓的思考和决定。

它因此昭示着我们的举手投足明智或不明智,就好比说秋天一片凋萎的树叶,它散发的气息比它的同伴饱含着更丰富的含义,它的同伴或飘落于地,或沉坠于江湖之中。人类举止的奥秘是公之于众的,那就是——某种事物在牵引着我们的肌体。如果我们能面对预知的事物变化,那遗嘱的内容还会重要吗?

布雷顿站起来,准备从这蛇的后面轻松绕过去,不去惊扰它,如果可能,就跳出窗外。人们就常这样从伟大的现场撤退,因为伟大就是力量,而力量就是威胁。他意识到可以没有妨碍地从背后绕过,窗子没有任何缺陷。如果这怪物紧追在后,在墙上饰满油画的嗜好正好能始终供给他一架子东方式的谋杀武器,他顺手就能操起一件来派上用场。这其间那蛇的双眼燃着比先前更加无情的毒焰。

布雷顿从地板上抬起右脚准备绕过蛇背后,这一刻他感到十分羞愧。

“我必须表现得勇敢些,”他喃喃地自语道。

“这是勇敢,还是仅仅只是自豪?因为现场没有任何人见证我撤出的耻辱。”

他现在稳在躺椅上,右手紧扶着躺椅背后,右脚悬空。

“笨蛋!”他大声说道,“我不是这样的懦夫,好象自己害怕自己。”

他稍稍弯着膝盖把右脚抬得更高了一点,接着把右脚猛地跺到地板上,距后面的左脚一英寸远,他不能去回味这个动作,左脚进行了同样的尝试,又跺在了右脚前面。躺椅背后的右手紧紧抓着靠背,胳膊也伸得直直地紧挨着,或许有人已经看见他不情愿地失去了自制力。这蛇恶意的头仍从里圈冲出在外,蛇头平伸着,它一动不动,但它的双眼如电火花般闪烁,放射出无数根刺眼的尖针。

这人脸色已死灰般惨白。他朝前迈了一步,又迈出一步时勾动了椅子,轰地一声绊倒在地板上,这人痛得呻吟着。大蛇死寂无声,一动不动,但它的双眼象眩耀的无数个太阳,完全地将它整个身躯掩藏在其中,放射出色彩斑斓的耀眼光环,光环连续地扩张到极限,象肥皂泡样忽地消逝而去,光环似乎离他的脸很近,但这厌烦的距离却似深不可测。他听见某个地方,一面大鼓连续擂响着,伴着杂乱的遥远乐声,这乐声无可言传的甜美动听,象风神的竖琴正在演奏,他知道这是古埃及王梅良的巨像日出时发出的音乐声,他正伫立在尼罗河畔的芦苇丛中聆听,以赞颂的情感,不朽的圣歌穿过无数个世纪的寂静。

乐声停止了,颇似远方雷雨行将告退的轰鸣声。

一幅场景,映照着阳光和雨滴的熠熠光辉,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伴着一道鲜艳的彩虹,架在它巨大的弯曲的一百个隐现的城市之上,在景色正中一条巨大的蟒蛇,头顶王冠,从它庞大的震撼中立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他,象他死去母亲的眼神。突然。这蛊惑的景色似乎迅速升起,象剧场的帷幕一样消失在空白中。他的脸上和胸膛深感某个东西的剧烈喘息。他跌倒在地板上,鲜血从他撞伤的鼻子和瘀肿的嘴唇流淌出来,一会儿他变得晕眩和迟钝,躺着睁不开双眼,他的脸贴着地板。不大一会,他苏醒过来,定定眼神,然后意识到这摔跌打破了束缚的咒语。他的眼睛回避着那蛇,他感到现在能够逃避了。但想到这蛇距他头部几英尺之遥,可以预见——可能朝他直射过来,缠住他的咽喉——太可怕了。他抬起头呆望着那致命的眼睛,他又被束缚住了。

这蛇没有动弹,显得稍稍失去了他想象的威力,颇为华丽的幻觉未能再现。在它平坦无知的头顶下,象第一次一样它黑黑的小而又亮的眼睛闪耀着,伴着不可言状的恶毒印象。

这畜生好象本来就知道它确信的胜利,已决定不再实践它诱惑的诡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