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楼梯上的人头(第3/8页)

前两天,大鸡子儿和鱼四儿在马路上闲逛,远远瞧见一个推独轮车卖切糕的,摊主是个老实巴交地外地人,看样子进城不久,他对鱼四儿使个眼色,鱼四儿屁颠屁颠跑到街边,装成没事人似的蹲着。

大鸡子儿摸摸自己的光头,走到卖切糕的近前,也不说话,盯着人家的切糕看。

卖切糕的瞧出这位不好惹,走路横晃,大秃脑壳子,头上贴了两块膏药,歪脖子斜瞪眼,太阳穴鼓着,腮帮子努着,浑身的刺青,一看就是地痞,赶忙赔着笑脸问:“您了,想吃切糕?”

大鸡子儿吃了枪子炸药一般,话都是横着出去的:“废你妈话,不想吃切糕在这看嘛?”

卖切糕的不敢得罪他,忙说:“现做的切糕,江米豆馅,黄米小枣,您想吃哪个?来多少?”

大鸡子儿也不问价,问哪种切糕黏糊,听人家说江米就是糯米,江米面儿的切糕最黏,张口要二斤。

做小买卖的再老实,也没有不在称上偷份量的,要不然挣不着钱,可偷谁的份量,也不敢偷这个大秃脑壳的,眼看这位准是找事儿来的,卖切糕的小心招呼着,切下一大块江米豆馅切糕,刚蒸好,豆馅还热乎着,份量高高的二斤三两还往上,算是二斤,切下来拿荷叶包好了,小心翼翼递到大鸡子儿手中。

大鸡子儿接过来,不掏钱,也没打算掏钱,一手托着切糕,一手揭开荷叶,皱眉道:“我说,这可没有啊,让你自己看看,怎么只有江米没有豆馅?你也好意思要钱?”

卖切高的心里叫屈,从车另一侧绕过来,说道:“您了再看看,豆馅不少了啊……”

话没说完,大鸡子儿手中这二斤多粘乎乎热腾腾的带馅切糕,全拍在卖切糕的脸上了,顺手把卖切糕的称抢在手中。

卖切糕的再也忍不住了,白吃白拿带打人,还抢吃饭的家伙,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抹了抹脸上的切糕,上去要拼命,大鸡子儿抢完称杆子,扭头就跑,卖切糕的从后紧追不舍。

一旁的鱼四儿看卖切糕的追远了,上前推起独轮车,一溜小跑钻进了胡同。

卖切糕的人没追上,回来再看连车带切糕,还有钱匣子,全没影儿了。

鱼四儿跟大鸡子儿俩坏种,平时就用这损招偷东西,当天把卖切糕的车推跑了,转回头得多少钱,他们俩人再分。

这天也是鬼催的,鱼四儿慌不择路,推着独轮车一路逃进条死胡同,索性把车扔了,掏了钱匣子里的钱揣到怀里,卖切糕的能有多少钱,只是一把几毛几分的零钱,鱼四儿心有不甘,走着走着看胡同中全是门面房,里头一家屋门外挂了锁,屋顶窗户却没关严,他是惯偷,拿眼一瞅就知道能进去,趁着没人,上房撬窗户溜进去,还没等下手,忽听屋外有开锁的声响,是主人家回来了,鱼四儿暗骂倒霉,他贼胆不小,也有些贼机灵,明白让人堵在屋里至少挨一顿胖揍,没准还得蹲大牢,脑中一转,闪身躲进了大衣柜,偷眼窥觑外边的动静,打算瞅准机会溜出去,万万想不到,天黑之后看见的情形,几乎把他当场吓死。

人家这屋里住的小两口,结婚不到一年,丈夫去外地做生意,把怀有身孕的小媳妇一个人留在家,不放心又雇了个仆妇照顾,夏季天热,屋顶窗户没关严,当天小媳妇带着仆妇出去溜弯儿,买完菜回来,哪想得到这么会儿功夫,屋里进来人了。

雇来伺候小媳妇的仆妇叫王嫂,打山东逃难来的,本份可靠,让她管买菜做饭洗洗涮涮这些事,晚上住在外屋,顺便跟这小媳妇做个伴儿,二人回到家中,做饭吃饭,小媳妇七八个月的身孕,挺着个肚子,身子发沉,不耐久坐,吃完洗罢上床躺着,王嫂搬把椅子坐在床头,桌上有个笸箩,她一边说话替这小媳妇解闷儿,一边做针线活。

鱼四儿寻思等到王嫂跟小媳妇都上床睡觉,轻手轻脚溜出去,谁也不会发觉,怎知这俩人家长里短聊到天黑还不睡,可把他给急坏了,站在大衣柜里往外看着,两腿都僵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心里那个后悔就别提了,悔不该起了贼心,否则不至于让人堵在屋里出不去,这俩妇道人家,他倒不在乎,怕只怕声张起来,惊动了街坊四邻,他躲到衣柜里一口大气儿也不敢出,只盼这俩娘们儿赶紧快睡,哪有这么多闲话可聊?

说话二更天不到三更了,小媳妇困乏了,这才躺下睡觉,王嫂守在灯下,做完手头的针线活,在里屋门口搭了个地铺,因为孕妇行动不便,晚上起夜或是有什么事,她随时都能起来,铺好了也躺下睡觉,鱼四儿知道这时候不能出去,因为俩人刚躺下,还没睡实,苦苦忍着,又等了好一阵子,听王嫂和小媳妇都睡沉了,他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大腿,刚要推开衣柜出去,耳听外屋窗子“吱纽”一声,响动很小,鱼四儿是干什么的,专门到别人家偷鸡摸狗,他一听声音不对,好像有贼在外边试探着推这窗子,又怕惊醒了屋里睡觉的人,不敢用力,在外边轻轻地揉这个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