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第2/2页)

他握着她一只手,依在他面庞处,眸光幽闪地望着她问:“你既肯渡二弟,为何不肯来渡我呢?”

……众生……平等……她真的能做到,视众生为平等吗?

心中迷思越发狂涌,如疾风,令心头那簇火苗,因风来回摇摆,火势似涨未涨,似熄未熄,心内,已是如此越发狂乱不堪,而身前男子引她渡他的亲近,伴着喃喃轻语,再度袭来,在被靠近的那一刻,宇文泓那一声“我爱你”,又似响雷在心尖轰然响起,挟带起飓风,令心中火星迎风撩原,将她心内照得亮亮堂堂。

她终于看清,她无法视众生为平等,宇文泓……宇文泓在她心中是特别的!

……特别到,在这世间,好像再无第二个人,能在她心中,似他这般!

像是有一道底线,随着心头乱绪解开,在她心中明晃晃地划下,再无人可越过这条线去,唯有宇文泓,唯有宇文泓!

响亮心声,令萧观音再度伸出手去推拒,并直言道出:“不行!”

简单的两个字,是因她心火燃亮而响,却也将身前之人的心火阴霾,彻底点燃,眸中暗霾再涌的一瞬,室外又有叩门声响起,连响不停,宇文清强执的动作,因这叩声暂滞,僵沉身体一瞬,起身斥去。

萧观音亦速速整衣起身,离开这里,她此时心中此念最高,那些乍然雪亮清晰的思绪,令她无法再留在这里,她不可如此,不可放任自己如此,萧观音心中装着许多,却也应装着自己,那个自己,不是无欲无求,那个自己,抛开一切世俗身份,仅仅作为萧观音本人时,亦有所想,有所求。

她向门边走去,大步向门边走去,却见听完侍从禀报的宇文清,神色怪异地回过头来,他看她的眼神,不是先前的偏执占有,而隐隐透着一种恐慌与绝望,一种前所未见、彻彻底底的绝望,如暗涌的潮水,将莫名的恐慌漫浸至她身边,令她不由顿住了脚步,虽尚不知发生何事,但心已高高地悬吊起来,直觉地感到害怕。

死水般的片刻沉寂后,宇文清忽地大步近前,紧紧地抱住了她,比先前每一次都要用力,抱得更紧,但,越是用力抱紧,却像越是绝望,他的绝望,令萧观音觉有寒意自她足下升起,一寸寸地冻凝住了她的身体,使她骨血感到发冷,直觉的惊惧,让她隐约察觉有事发生,是极为可怕之事,极为。

很快,她知道发生何事,她的弟弟迦叶,自落英山崖摔下,死无全尸,血肉模糊,只留身上衣饰,与一封贴身的染血书信,昭示着他生前的身份,是萧家最小的公子,是阖府众人,曾捧在心尖上疼爱的那个男孩。

可,再没有了,那个会一时黏她黏到赖在青莲居不肯走、一时又会害羞地躲在廊柱后悄悄看她的男孩,再没有了,那个因听到姐姐的婚讯,在风雪夜里急返回家的少年,再没有了,这世上,再没有一名少年,会一声声地唤她“姐姐”,会为送她一包那伽花种,抱着病躯,在雪夜里回找一夜……迦叶……迦叶死了……?

……不……不会的!

她不敢相信,心底犹抱有一丝希望,只希望这是噩梦一场,迦叶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而已,等梦醒了,他还会睁开眼来,温和地笑着看她,轻声唤她“姐姐”,对她道:“我也希望,姐姐一切都好。”

可跌跌撞撞回到家中的她,终连最后一丝希望,也化为虚无,她没能见到迦叶的遗体,因母亲紧紧地抱住了她,不让她去见那太过惨烈的景象,几步之遥,白布遮盖下,仅有一角衣裳露出,浅月白,是迦叶生前最常穿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