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谁也想不到,洪大人多年之后再次提笔为陛下写诏书,写的竟是关乎国祚的立储诏书。

皇帝如今说话都有些吃力,只说了两个字:“老七。”

君臣多年,自有默契,两个字便足够了。

洪大人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燕王回京以来做的事他们都看在眼中,看上去没有其他几位殿下高调,但不论是二皇子还是五皇子,都同他有些关系。

皇储之争,本就是各凭本事,展现能力的时候。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二皇子逼宫那日,燕王同宝郡王两个与卫将军在一处。

是了,燕王还有卫将军,那是他舅舅。

卫将军不比当初的理国公,他至今没有成亲,孤家寡人一个,将军府常年无人,很是叫帝王放心。

况且,燕王同陛下最牵挂的那位小殿下,关系最是融洽。

陛下要立谁做太子,就算他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也可以夸两句性格敦厚,为人纯善,孝悌有加,堪当大任,况且谢淳是实实在在的在凉州呆了七年。

谢淳当年去凉州,圣旨上写的是,代父守边。若说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守了七年,皇帝也从未有什么封赏,若说无用,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太子自然不能立一个昏庸无能之辈。

洪大人拟好了旨,在皇帝耳边诵读了一遍,洪大人不愧为文坛泰斗,顷刻之间提笔写就的这洋洋洒洒的圣旨也文采斐然,皇帝微微点头。

来不及了,原本他要做的事,来不及了。

他不能把江山交到宣和手中,便只能选择一个愿意护宣和一生的人。

大雍对文人还算宽厚,极少有需要朝臣下跪的时候,洪大人却在临行前在皇帝床前跪下,磕了个头。

起身之后便疾步离去,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做好准备,他如今正是要去做些准备。

第二日宫门便开了,所有朝臣都在太和殿前听旨。宣旨的不是司礼监的人,而是当朝首辅洪大人。

没有人说今日宣的是什么旨,但所有人都知道圣旨上写的事什么,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如今还有继承权的四位亲王跪在最前方,那宝郡王今日却不在此处。

洪大人手持圣旨,一言不发,下方众人跪在石砖上听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几百人的广场上竟无一丝声响。

谢润看着洪大人手中的圣旨,喉咙有些干涩,成败就这一瞬。

就连大皇子和六皇子也有些紧张,只有谢淳,他看的是养心殿的方向,宣和如今就在那。

不论是谁,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京中掣肘颇多,若圣旨上的人不是他,他还是要回凉州去,才好另行谋划,只是,还有宣和。

凉州是苦寒之地,宣和多半是不愿意去的,他也不愿叫阿和吃那样的苦,但留他在京中……谢淳又想起了那个梦,过于真实的梦。

他不可能放宣和一人在京中。

皇帝这几日都是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宣和劝着贵妃去休息,自己却片刻未离。如今不必当初,老二被除名,老五被圈禁,周家已经倒了,太后也没有倚仗,没有人会对他指手画脚。

宣和知道,洪大人今日在宣旨,皇帝醒来的第一日,便见了洪大人。

他不知道是谁,原本是或许会是小皇孙,但如今……

宣和想,谢淳也好,老大老三老六也好,其实都一样,以后的事都在以后,最当前的是,他要照顾好爹爹。

谢汲说镇南王府有一位善解蛇毒的大夫,他已经快马加鞭派人去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呢?

他从没有这样清晰地认识到皇位的更迭意味着皇帝生命的终结,或者说他潜意识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他一直都知道,谢淳是要当皇帝的,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直观地感受,他当登基的时候,皇帝便已经是先帝了。

他就没有爹爹了。

太和殿前,洪大人说出皇七子谢淳几字时,下方有一瞬间的骚动,紧接着便是沉默。谢润错愕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朝中他的呼声比谢淳要高上许多,论功行赏也该是他。

老**宫那日,带人守着乾清宫的是他,为护驾受伤的也是他。

他牵制住了老二,救驾有功,而谢淳,他不过是去了一趟郡王府。

不过是,去了一趟郡王府。

谢润忽然就明白自己输在了哪,他不是输给谢淳,他是输给了宣和,从小到他,他都没赢过。

他还是不够了解父皇,谁能想到一个君主,居然真的会将养子与江山放在一样重的位置上考量。

谁能想到,皇帝真的会因为谢淳更重视宣和而选择他。

石砖上跪得久了,寒气沁入了膝盖,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些许的不适,众人眼中或是震动或是释然或是不甘。

当事人却十分淡然,心中所想也不过是,不必叫阿和吃那样的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