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4页)

梁逸舟有好几分钟都没有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狄君璞,浓浓的烟雾不住地从他的鼻孔和口腔中冒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太阳穴在跳动,这一切都显示出他在极度的恼怒中。但他也在思考,在压制自己。好半天,他才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什么叫置心虹于死地?你倒说说明白!”

狄君璞深吸了一口烟,他拿着烟斗的手在颤抖,这使他十分气恼,将近四十岁的人了,怎么仍然如此地冲动和不平静?这和他预先准备“冷静谈判”、“以情动之”的场面是多么不同!看样子,他把一切都弄糟了!

“梁先生,”他竭力使自己的声调恢复平稳。“我只是想提醒你,心虹是个脆弱而多情的孩子,头一次的恋爱几乎要了她的命,这一次,你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你认为,她上一次的恋爱悲剧是我导演的吗?”梁逸舟大声地问。

“不,我不是这意思,”狄君璞急急地说,“我知道云飞是个流氓,我知道他的劣迹恐怕比你知道的还多。那个悲剧或者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即将来临的悲剧却是可以避免的!”

“是的,是可以避免的!”梁逸舟愤愤地说,“假如当初我不那样好心,把农庄让给你住,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狄君璞,我以为你是个君子,却怎么都没料到你竟是条色狼!你认为你的桃色新闻闹得还不够多?躲到这深山里来,仍然要扮演瓦伦蒂诺!”

狄君璞跳了起来,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

“梁先生,你犯不着侮辱我的人格,只因为我爱上你的女儿!假如你能够冷静一点,能够仔细分析一下目前的局面,你会发现侮辱我并没有用处,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梁逸舟坚定地说,“请你马上搬出农庄,我要把那幢房子整个拆掉!请你远离霜园,远离我们的家庭!”

“梁先生,你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你知道你这样会杀掉心虹吗?”

“你不要动不动就拿心虹的生命来威胁我!”梁逸舟恼怒地大声吼,“心虹是我的女儿!我知道怎样做对她有利!她根本不能明辨是非,她根本还没有成熟,第一次,她去爱一个小流氓,第二次,又去爱个老骗子……”

“梁先生。”狄君璞站起身来,打断了对方的怒吼,奇怪,到这一刻,他反而平静下来了。他的声音是低沉而稳重的,稳重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惊奇。可是,这低沉的语调却把梁逸舟的吼声给遮盖淹没了。“我知道和你没有什么可谈了。我常常觉得奇怪,许多人活到了五六十岁的年纪,经验过了半个世纪的人生,却往往对于这世界和人类仍然一无所知。许多我们自己经验过的痛苦和感情,如果若干年后,再来临到我们的子女或朋友身上,我们反而会嗤笑他,仿佛自己一直是圣人似的!这岂不是可笑吗?梁先生,我没什么话好说了,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让我折服,我认为你是个懂得人生、懂得感情、有深度、有思想、有灵性的人。现在,我发现,你仅仅是个刚愎自用、目空一切的暴君!我不愿再和你谈下去,在短时间之内,我不准备离开农庄,你可以想尽办法来拆散我和心虹,随你的便吧,梁先生!但是,你会后悔!”他抓起椅子上自己的大衣,又说了一句,“你有一对好女儿,有个好妻子,可是,要失去她们,也是非常容易的事!”

他把大衣搭在手臂上,开始向门口去,但是,梁逸舟恼怒地喊了一声:

“站住!狄君璞!”

狄君璞站住了,回过头来。

“你不要对我逞口舌之利,狄君璞。”梁逸舟本来苍白的脸色现在又涨红了。“我不听你那一篇篇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你明天就给我从那农庄里搬出去!”

“你没有权让我搬出去,梁先生。”狄君璞静静地说,“我搬进来之前,曾和你订过一张两年为期的租赁合约,现在只过了半年,我并没有亏欠房租,所以,在期满之前,你无权要我搬走!”

梁逸舟暴怒了。

“狄君璞,你是个混蛋!”他咒骂着,“你给我注意,从今以后,再也不许走进霜园的大门。”

狄君璞注视着梁逸舟,好一会儿,他说:

“我很想问你一句话,梁先生,你恋爱过吗?”

梁逸舟一愣,愤愤地说:

“这个用不着你管!你别用‘恋爱’两个字,去掩饰你那种丑恶而不正当的追求!恋爱应该要衡量彼此的身份,发乎情,止乎礼,才是美丽的!像你!你有什么资格谈‘恋爱’两个字,你对你第一个妻子的感情呢?记得你那个婚姻也曾闹得轰轰烈烈呵!不正当的恋爱算什么恋爱呢?那只是罪恶罢了!”

狄君璞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