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凯特琳

此后几天,凯特琳无数次走出前门,大步向海滩的方向迈出几步。每次她都停下脚步,叹气,向后转,回归行尸走肉的存在,做饭,缝纫,竭力遁入墙壁和桌椅。

凯特琳身上一个陌生的、此前未曾发现的部分正在觉醒。它蒙着柔软黏腻的肌肉保护层,在肋骨包围中急速生长,打呵欠,伸懒腰。它呼吸,颤动,把她吓得无以复加。

她把双手搁在日渐朽坏的后门门框上,瞭望着杂草丛生的玉米田,乌鸫糟蹋过的玉米棒歪歪斜斜地挂在玉米杆上。爸爸名义上是个种玉米的农夫,但他们家的物物交易全靠麦芽酒,麦芽酒无须使用完整的玉米棒,连发黑的玉米棒也可以用。酿酒缸放在与房子隔开距离的地方,里面正在发酵的混合物热辣有劲道,必须大量添水和蜂蜜,才适合饮用。

凯特琳对酒缸具有强烈的反感。有一次,她那时还小,爸爸发现她把石子丢进炽烈的酒浆里,看它们会不会在沉到缸底前化掉。他用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按到火辣辣的液体中。她在酒缸里看见了疼痛的颜色,是火焰般的暗红色,比一切火焰都要灼亮。他听任她哭泣,吐出酸水,担心自己变瞎,担心红浪翻滚把她的眼窝烧穿。事后,她在床上卧病一个星期。妈妈问起来,她温顺地告诉妈妈,她玩耍时摔了一跤。她只能透过刺疼的双眼,模模糊糊地看见妈妈的脸庞,看见她五官收缩变形。妈妈哭了,还用脚踢墙壁,凯特琳看得出来,妈妈不信她说的话。

突然,这种气息,这种到处弥漫的熟悉气息刺得她两眼生疼。她快步走出前门,站在门口,呼吸着新鲜一点的空气。她思忖着妈妈的无奈和悲伤。

凯特琳努力压抑的一个想法兀地浮出水面:要是她走了,要是没有她挡在妈妈面前接收爸爸的暴力,妈妈会怎样?

可是,另一个声音,一个埋在心底的声音突然高声叫道,她应该挡在我前面。

她眺望着地平线:树木招手,云团飘过。

凯特琳当天晚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