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渣的诅咒(第4/5页)

兼子说话没什么要领,话题没有连贯性,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七濑为了不重蹈昨日的覆辙,尽可能开启保险和兼子交谈,只窥探了她的内心一次。她发现,浩一郎所说的兼子的病,其实是她为了找个女佣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而对丈夫撒的谎。

兼子关心的既不是丈夫也不是钱,更不是家务和照顾孩子,同样也不是孩子们的未来。她的思考内容毫无连贯性,除了享受之外,没有明确的生活目标。换句话说,就是只以动物般的感情生活,一步都没有超出女性的,甚至是过于女性的“思考感情”——不对,应该说是更为原始的精神混沌阶段。而且尽管说是女性的思维,她的意识中却也因疲劳和惰性,丧失了最为重要的母性本能。和其他家庭主妇相比,兼子十分散漫,这一点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察觉,但她认为那是自己的“乐天”性格。别人也常常这么说,她就是这样为自己开脱。

浩一郎去政府部门办理登记手续,兼子照看店里。七濑决心趁机给这个家做个彻底的大扫除,将异臭的一切源头全部斩断。

房间很多,是通过分隔大房间、改造壁橱,让高中毕业的孩子每个人有一个房间。要么是把大房间隔成两个,要么是改造了壁橱。

不管哪个房间都很脏。除了高三的长女的房间之外,所有房间脏得就像好几个月都没有好好扫过。桌子下面的灰堆成了小山,床单和毛巾基本上都是脏兮兮的,枕头则是黑得油光发亮。

次子的床尤其不堪。床垫下面藏着男性周刊上撕下来的几十张裸女照片,还有揉成一团的内裤。内裤上面还沾着黏糊糊的东西,已经变硬了,明显是拿它擦过体液。七濑知道男性的射精现象,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这东西发出强烈的异臭,不能就那么放着。

高中生们的房间里也发现了类似的东西。七濑把这些东西全都归到一起,塞进一个大纸袋,扔进垃圾桶,然后拿肥皂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手。

在上初中的四子的桌子下面发现了便当盒,好像是很早以前丢在那儿的。七濑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只见里面长满了两三厘米高的青紫色的霉菌。

洗衣机一直转个不停,但是就算洗完了今天早上孩子们脱下来的四桶内衣和衬衫,还有床单和枕套要洗。七濑不停地工作。

扫除结束了,但是异臭没有消失。臭味似乎深深渗透到全家各处,看来接下去连墙壁、柱子、天花板也都要彻底做个清洗。七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头痛快要变成慢性的了。头痛消退的时候,我肯定也感觉不到这股臭味了,七濑想。

也是为了忘记头痛,七濑什么都不想,忙忙碌碌地不停工作。小孩子们陆续回来了。他们看到自己的房间变得十分整洁,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哇,这是谁弄的呀?”

虽然声音里充满了赞叹,但七濑却在他们的意识中读出了几分非难,不禁想: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这些孩子还小,意识里还没有形成明确的观念和图像,七濑弄不清他们到底为什么非难自己,不过还是产生了几分戒备。年龄较大的孩子们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房间的脏东西不见了,又会产生什么反应呢?七濑这样想着,自然就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做好了准备。

“啊,是你打扫了我的房间吗?”

傍晚,上大学的次子果然来到厨房,若无其事地问七濑。七濑点了点头,他按捺住心中的敌意,笨拙地挤出僵硬的笑容,装作很开心地说:“是嘛,那太谢谢了。”

他心中带有明显的敌意。

(多管闲事。)(她知道那是什么吗?)(旁边还有裸体照片,多少能想象到一点儿吧。)(才十八岁,还不知道男人自慰这回事吧。)(不用担心吧。)(难不成她知道?)(真讨厌。)(入侵者。)

没错,对他来说,七濑显然是个入侵者,把他安静休养的地方搅得一团糟。

上班的长子和高中生们,虽然没有特别来问是谁打扫的,但同样开始对七濑产生了隐秘的敌意。昨天晚上尚未出现在他们意识中的那种敌意里,已经可以清楚读到自己的肮脏秘密被发现时的羞耻感,以及对清洁和洁癖,也就是对七濑所抱有的劣等感。长子心里还给她起了个“偷窥癖”的绰号。

他们秘而不宣的敌意在全家人围坐在晚饭桌前时达到了顶点。在不具有精神感应力的第三者看来,那可以说是有许多孩子的“健全”家庭其乐融融的景象,即使能发现那只是表面上的和睦,但至少和昨天以及平时一贯的晚饭相比,映在眼中的光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但是对于七濑而言,神波一家的可以说是一种集团意识的东西,明显有了巨大的变化。或者更明确地说,原本潜伏于他们潜意识中的东西,因为七濑的行为而暴露在明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