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第12/16页)
何麦和安琪面面相觑。
“可是这怎么证明呢?即使我们得到了那个时点的物质形态,但它肯定会立即衰变成次生粒子,什么也说明不了啊。”
皮埃尔突然笑了,“你不是已经说明了证明的方法了吗?想想看,如果没有别的分路存在,所有回到超时点的物质都将无一例外地,又衰变成我们可以观测到的次生粒子。但如果真的存在别的分路,我们将可能看不到任何衰变现象。也就是说,我们将看到物质一去不回。这是真正的物质消失,比黑洞更加彻底,因为黑洞只是无法看见,但通过引力等效应可以发现它的存在。而回溯到超时点的物质如果没能从原路返回,则将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它进入了另外的时空分路,在那里,受另外的全然不同的定律支配。我们的宇宙也许并非唯一,而只是众多独立宇宙泡泡中的一个。宇宙泡泡间并不是完全独立的,它们也许更像是一颗巨树的不同分支上结出的一个个葡萄。而联系这些宇宙葡萄之间那些细小的枝丫就是我们寻找的时空分岔口,我称它们为‘时间之缝’。”
何麦的额上渗出一层汗珠,他觉得自己到现在才算是稍稍窥见了虚证主义的一丝门庭。他完全没想到,从当日课堂上的一番近于玩笑般的问答,竟然得出了今天这样不可思议的结论。
“别这样看着我。”皮埃尔竟然有些发窘,“我其实并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开创者,在我之前的某些学者给了我很多启发。比如曾有人提出过,物质世界的历史并不是唯一的,我们看到的只是所有可能历史的一次求和,另一些历史途径和我们所知的历史并存,只不过由于几率太小或是相互抵消等原因而不为人知罢了。
“虽然这个观点长期不被人重视,不过我觉得有一个实验其实早就给了人们强烈的暗示,但却被人们长久地忽略了,那便是著名的双缝衍射实验。人们让光子一个一个地通过两道缝隙,结果发现每个光子竟然同时通过了两道缝隙,并自己与自己发生了干涉而形成了干涉条纹。一般的解释是光具有波动性,其实更深刻的原因在于每个光子其实是从无数个途径同时向目的地前进的。而从出发点到目的地之间的直线是几率最大的路径,所以人们更容易观察到光从直线到达了目的地。当然这和我们现在提到的宇宙分支概念关系不是一回事,但其中的观念却有共通之处。
“从经典学说出发,我们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时间空间存在一个所谓的最小值。也就是说我们无法研究小于10的负43次方秒的时间段,也无法研究小于10的负33次方厘米的空间段—在那样的情况下,时间将变得没有先后,而空间将变得没有方位之分。这其实就是因为在这样时空范围内,我们已经受到了上一次宇宙分支的制约。我们的当前宇宙是在这个时空范围之后衍生的,自然不可能用当前宇宙的定律来描述小于这个时空范围的现象。如果说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是‘水’,那么小于那个最小量的时空段就是‘冰’,我们是无法对其进行描述的。”
“我现在有些理解你为什么感到害怕了,因为我自己也开始有这种感觉。”何麦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再做下去会发生什么。”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怎么向比尔交代?”
“也许有一个办法能行。”何麦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让我去跟他谈谈。”
“你有把握吗?”皮埃尔担心地问。
“你不会怀疑我的祖国语言的力量吧。”
(十三)
“这么说,你是想劝我放弃,对吧。”比尔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印象最深的是以前一位菲律宾政治家的夫人说过的话,她说如果你算得清自己有多少钱,就说明你还不够富有。忘了告诉你,我上个月才从俄罗斯的空间站上度假回来,老实说,以我的年龄并不适合那里的生活,尤其是发射和返回地面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参加太空旅行了,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也不要以为我是有钱没处花,你应该知道我是世界上排名前五位的大慈善家,我很愿意为这个世界尽点力。可是,有人为我想过吗?”
“可是现在有很多条件还不具备。”何麦很诚恳地说,“如果实验对象只是一束粒子的话,还有成功的可能性,但如果是一个人就完全只是冒险了,也许那应该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
比尔探究地看了眼一旁的皮埃尔,皮埃尔赶忙用力地点头。
“可我已经没有那么久的将来了,年轻时的生活损害了我的健康,我很愿意用这副残躯做最后一次冒险。我已经否定了皮埃尔提出的用猴子先做实验的提议,一个原因是我担心实验失败,那只猴子的尸体可能会打击我的信心,但更重要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也许你们认为等各种条件具备了再行动才是明智的,可是别忘了,第一个人登上火箭的时候也不具备什么条件,但现在月球上却有一座叫万户的环形山。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并不只有所谓的科学家才有那么一点精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