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4页)

其实,秦允蓓大半年前就向郑能谅提议到校外租房子去“过家家”了,说这是时代趋势,是民心所向,是男女友谊发展到高级阶段的必经之路。

谁知郑能谅兵来将挡,竟然扭扭捏捏半天,说出个让秦允蓓笑掉大牙却又天衣无缝的理由来:“不好吧,人家还未成年呢。”

此话不假,郑能谅六岁上小学,五年制,所以考入大学时才十七岁,是那一届年龄最小的新生,连选举权都没有,班上每个女生逮住他都让他叫姐,着实令他自卑了好一阵。大一下学期初,郑能谅认识了秦允蓓,一个月后,她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他的确还没过十八岁生日。秦允蓓追问他生日是几月几号。郑能谅毫不犹豫答是圣诞节,把秦允蓓急得咬牙切齿。

如今圣诞已过,郑能谅肯定已经成年,秦允蓓借着昨晚之事重提旧案,还特意选择在吃饭的时候说,可谓用心良苦——众所周知,在饭桌上谈事情成功率会高得多。

但郑能谅还有个杀手锏:“你也知道,我那怪病碰不得,咱们住一起你很不方便的。”

“没关系没关系,”秦允蓓听出了松口的迹象,马上趁热打铁道,“我们可以分床睡的,主要是生活上有个照应。我还上网查过,那什么脑神经紊乱综合症有不少是心理和精神原因造成的,说不定两人一起住久了更有助于你减轻精神紧张呢。”

郑能谅没想到她还做了功课,愣了愣,道:“住在出租屋里,人不能碰,还要照料生活,那你岂不成保姆了?哪有这样的情侣?”

秦允蓓忙解释:“别的情侣住出租屋也不是光卿卿我我的,还有很多正经事可以做的嘛!”

郑能谅一本正经道:“嗯,我也这么想的,他们其实搬进出租屋,锁上门窗,焚香沐浴,穿戴整齐,正襟危坐,一同探讨《第一哲学沉思录》,或者一起研究薛定谔方程。”

“讨厌,”秦允蓓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又好笑又好气:“三句话就没正经,你看我们昨天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不也什么事都没发生么?”

郑能谅故作后悔状,长叹一声道:“甭提了,本来想戴上手套占你便宜的,可惜后来太困睡着了。”

秦允蓓脸一红:“谅你也没那胆,说真的,你难道不觉得那种与世无争的二人世界才称得上生活吗?”

郑能谅耸耸肩,道:“租房要花很多钱,钱花光了还拿什么生活?”

秦允蓓说:“钱不是问题。”

郑能谅笑笑:“钱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但根据约定,这种开销必须AA制,付一半租金也会让我面临生存危机的。何况问题也不是钱,你想,当大家都随波逐流地在外租房之后,空荡荡的宿舍不就相当于我们的私人住所了?又便宜又宽敞,何必再多此一举出去租?再说,外面到处都是租屋的情侣,反倒不清静太平。”

秦允蓓无言以对了,嘟囔道:“你的思维方式不正常。”

郑能谅把这当成一种褒奖:“我要是正常人,你又怎么会看上我?”

秦允蓓忽然来了兴致:“对哦,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究竟看上你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郑能谅早有思考,分析得头头是道:“你想,假如我问你,然后你说出几个所谓的优点,而这些优点实际上是我心情畅快时的一种即兴表现,或者是许多人都共有的一种不足为奇的传统美德。那么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表现不出这种品质,你是不是会觉得我变了甚至被我欺骗了?或者当你遇到另一个在这些方面表现比我更出色的人,是不是又会觉得我不过如此?更麻烦的是万一你喜欢的其实是我的某些缺点,那我该怎么办,这些缺点到底改不改?改了,你就不喜欢了;不改,我就是知错不改。何况一个把缺点当优点的女生,精神和价值取向上很可能有问题,我又怎么能为了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而让你暴露自己的缺点?”

这一气呵成的回答足以将秦允蓓的头脑绕晕,但她直接避开了攻击,托着腮帮崇拜地看着郑能谅,痴痴道:“你知道吗,你扯淡的时候简直酷毙了。”

郑能谅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心中暗想:“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一个人会与秦允蓓彼此相爱,运气好一点还能白头偕老,但不会是我。”他不是傻瓜,当然明白秦允蓓的心意,可是秦允蓓并不知道他的苦衷。秦允蓓不知道盗格空间的存在,不知道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发生过什么,不知道郑能谅心中的秘密,更不知道他昨天在商场的那一次艰难的选择。这些事,他无法明说,她无从知晓,盗格空间究竟是一种祝福,还是一种诅咒,郑能谅也不确定。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此生已经不可能和秦允蓓有什么结果。在秦允蓓朝郑能谅的眉心戳出那一指之前,他和她之间已经隔着一个人;那一戳之后,命运之神又为他们划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