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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直接告发我?或逮捕我?”Eurydice抬起头,水气在她的眼眸中浮现。然而在灰色微光下,她嘴角的纹路干燥而严厉。

“因为我不想这么做。”K温和地说,“……别问了。我们的时间不是无限的。告诉我,你替谁工作?”

“你需要我吗?”Eurydice沉默半晌,突然小声反问,“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你才会——”

“回答我。”K简短地回应,“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为什么会有这些报告?”

Eurydice低下头,没有出声。然而她很快打破沉默。“如果,”她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写报告的目的,你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报告是用来做什么的?”K并未理会Eurydice的问题,“自始至终,你就是被派来监视我的,是吗?”

“……我可以说。”Eurydice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但你会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你必须告诉我。”

“你没有别的选择。”K回应,“我尽可以直接举发你。一旦这些数据让其他人知道了——”

“你也没有选择。”Eurydice打断K。她的左眼皮抽搐跳动,“你也没有别的选择。我不相信你会为了这样的事,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来单独讯问我。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甚至还擅闯私宅——”Eurydice继续说,“我可以说。但你也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必须答应我。”她停顿了一下,“必须。”

“好,我答应你。现在请你立刻回答我,你撰写报告的目的是什么?”

Eurydice洞黑的眼眸望向房间的角落。灰色荧光下,那眼眸的色泽如此深沉,仿佛一点点反光的幻影皆不曾存在。“……我收到指示,如果我做了与你有关的梦,我必须呈报。”

“谁的指示?”

“‘组织’方面的指示。”

“‘组织’是谁?”

Eurydice低下眼睑,“生解。”

“所以,你确实是生解方面的人了……”K的语气十分平静,似乎对于此事并不意外,“生解为什么特意要监视我?”

“我不很清楚整个状况——”

“你不清楚?”K嗤之以鼻,“你是任务执行者,你就是监视者本人。你居然说你不清楚生解为什么要监视我?”

“我不清楚。”Eurydice眼眶含泪,“那算是监视你吗?那到底是监视了谁呢?……如果说我做了与你有关的梦便必须呈报,呈报我的梦境……我的!那究竟算是在监视你还是监视我?”

K保持沉默。他从衣袋中摸出一只烟盒,叼起烟,点上火;望向窗外——尽管此刻,被窗帘所遮蔽的景物并不存在于视野中,而仅仅存在于这房间的虚空之外。

“什么时候开始的?”K吸了一口烟。火光在黯淡的背景中明灭。烟雾聚拢,空间中一圈圈涟漪,“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提交这些梦境报告的?”

“……从我们交往开始。”

“是吗?”K说,“那么到目前为止,你总共提交了几次梦境报告?”

“这我算不清楚了。可能……大约十次吧。”

“只有十次?”

“印象中约略如此。”

“也就是说,”K说,“从我们交往开始,直至目前为止,这段时间,你曾梦见我十次左右?”

Eurydice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回答。

“我们来做个整理吧。”K换了个姿势,“我们开始交往的时间是2214年9月。从2214年9月开始,你就奉令向‘生解’逐次提交有关于我的梦境报告。正确吗?”

“正确。”

“所以——”

“不,不对,”Eurydice突然打断K,“不对……这么想起来,其实从开始交往之前,我就提交过梦境报告了。”

K看了Eurydice一眼,“你的意思是,在我们开始交往之前,你就曾经做过与我有关的梦;并且就此向‘生解’提出了梦境报告?”

“是。”

“大约有几次?”

“我不记得了。”Eurydice小声说,“是这样,因为提交梦境报告不算是必然具有急迫性的任务。我并不需要一有那样的梦境便立刻提报。事实上也常有梦见你几次,然而只合并提交了一次报告的状况。当然,理论上,在那次的报告里,我会把那几次的梦境都一并写进去。”

“好吧。”K回应,“我重复一次:早至2214年9月我们开始交往之前,截至目前,这段期间,你持续向生解多次提交有关于我的梦境报告。正确吗?”

“正确。”

“梦境报告提交次数约略十次,正确吗?”

“正确。”

“这段期间内,你梦见我的次数必然多于十次。正确吗?”

“正确。”

K又吸了一口烟,稍作暂停,“梦见我的次数大约是几次?”

“我记不清楚了。”

“请做个简单的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