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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房还原了沙丘上沙漠里的部分场景。正中间的这台机器叫沙漠爬行器,可以追溯到厄崔迪时代。它的周围,从你左手边起顺时针的方向,分别是一架小型的香料收割机、一架运载器、一台早期的香料机车以及其他支持设备,每个都有详细的介绍。展品上方有一句发光的文字:“无论是深海的宝藏,还是沙漠的珍产,它们终将把一切榨干掘尽。”这句话摘自一本年代久远的宗教著作,哥尼·哥尼·哈莱克时常引用这句话。

——导览声明,达累斯巴拉特博物馆

沙虫一刻不停地向前行进,直到临近黄昏才停下。在这之前,欧德雷翟一直在思考几个问题,但最终也没有找到答案。什阿娜是如何控制沙虫的?什阿娜说了,她并没有让撒旦往这个方向走。什阿娜究竟用的是什么语言,能够让这个沙漠中的庞然凶煞对她言听计从?欧德雷翟明白,在紧跟着他们的扑翼飞机上,那些侍卫圣母们必然也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些问题,当然,让她们不解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为什么欧德雷翟还让沙虫继续带着他们往前走?

她们还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她不召唤我们,也许是不想让我们打扰这只怪兽。她觉得我们能力不够,没法从它身后把这三个人救走。

其实欧德雷翟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她很好奇。

沙虫在沙丘间穿行,发出巨大的咝咝声,仿佛一只乘风破浪的巨船,在汹涌波涛间航行。风卷起滚烫的沙子掠过虫子上的三人,一股燧石的气味侵入鼻端。周围满眼黄沙,状似鲸背的巨大沙丘绵延数公里,仿佛大洋中的海浪般随处可见。

瓦夫默不作声已经好一阵子了。他蜷缩着身子,姿势和欧德雷翟如出一辙,目视前方,表情呆滞。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审判降临,神主必佑虔诚之人!”

宗教上的极度狂热足以延续千万年,欧德雷翟认为此人便是最佳范例。禅逊尼和古老的苏菲教派在特莱拉人身上得到延续,仿佛致命病菌一般,数千年来的蛰伏只为寻找一个合适的宿主,释放蓄积已久的毒性和威力。

她不禁好奇,我在拉科斯教会作的安排会怎样发展?什阿娜在教会中的神圣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了。

女孩坐在撒旦的环状鳞甲上,长袍拉起,露出了纤细的小腿,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鳞甲。

她说过,第一次骑沙虫,她被直接带到了科恩城。为什么把她带到那儿?沙虫只是想要把她带回同类身边?

显然,他们身下的这只虫并没有这种想法。什阿娜不再发问,随后欧德雷翟便命她不要说话,指示她进入浅层迷醉状态,这样一来,至少能保证什阿娜今后在从记忆中调用这段经历时,能毫不费力地想起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如果什阿娜和虫子之间的交流通过某种未知的语言进行,他们会发现的。

欧德雷翟凝望着地平线,他们距离沙厉尔古墙的废墟只余下几公里,阳光朝向远方的古墙根,在沙丘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欧德雷翟这才发现,这些废墟比她想象的更高一些。远远望去,古墙的轮廓散碎而凌乱,沿着墙根散落着许多巨石。暴君从桥上跌入艾达荷河所在的那座峡谷就在他们的右前方,与他们当前的路线有大概三公里距离,当时那条河已经不复存在了。

身旁的瓦夫激动起来。“神主,我听从您的召唤。”他说道,“恩缇欧家族瓦夫前来觐见。”

欧德雷翟视线转向瓦夫,却并没有转头。恩缇欧家族?在她的其他记忆里,也有一个恩缇欧家族的人,他是禅逊尼大漫游时期的一位部落首领,远在沙丘之前。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特莱拉人究竟保留了多少年代久远的记忆?

什阿娜突然开口说道:“撒旦慢下来了。”

古墙的废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即使跟最高的沙丘相比,这些高墙少说也高出了五十米。虫子稍微向右一偏,便从两块高耸的巨石中间穿了过去,慢慢停在了一处几乎完好无损的墙根旁,长长的虫背与墙根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什阿娜站起来,看向那道高墙。

“这是什么地方?”瓦夫问道。扑翼飞机就在他们头顶盘旋,他不得不抬高了声音。

欧德雷翟松开一路紧握的环脊,活动了一下手指。她保持跪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散乱巨石的影子投在周围的散沙和小石块上,阴影的轮廓凌乱粗犷。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墙面布满裂缝,缝隙内部的颜色很深,露出年代久远的基石。

瓦夫站起来,双手不停揉搓,他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语调中透出些许哀伤。

虫子抽动了一下。

“撒旦让我们下去。”什阿娜说。

她怎么知道的?欧德雷翟颇为不解。虫子动了一下,但是起伏很小,他们也没有因此摔倒,它可能只是长途跋涉之后想稍微活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