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第7/11页)

“不论如何,请你们相信我。”孟莎说,“在事情还没得到控制之前,大家一定要待在自己家里,不要和任何陌生人对视。”

“老婆,你今天真漂亮。”刚刚回到家的司机对妻子说。

“你也很帅。”妻子说,“快来吃饭吧,都要凉了。”

“快看电视里那个丑八怪。”司机说,“刚刚是我送她到电视台的。”

“你在说什么,那是孟莎,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妻子挂好丈夫的外套,走到客厅时呆住了,“怎么会这样,那是谁?”

“我是孟莎,我以名誉担保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摄影机停住了,台长把几近虚脱的孟莎从播音台扶下来,他不太相信她的话,但也不敢贸然摘下她的眼罩。与此同时,容光焕发的陈偲走在机场大厅里,和每一个迎面走过的人相视而笑。

2、变美还是变丑?

这是一场世界性的疾病,很多人一觉醒来,发现枕边人变了模样,有人因此愈加恩爱,有人因此婚姻破裂,有人欣喜若狂,有人痛不欲生。病毒通过眼睛传播,只有盲人不受干扰,继续生活在黑暗之中。人们对眼睛的依赖比呼吸更甚,对于那些“保守派”而言,满世界都是危险,他们只能躲在家里,辞退所有靠不住的佣人。毫无疑问,佣人们是属于改革派的,他们大多乐于感染自己。在一些偏远地区,有人为了尽快邂逅一双病变的眼睛不远千里来到城市,到激进者设立的“进化点”接受福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跟随一个叫邓蕊的女孩进行一场奇妙的旅程,她十七岁,住在贵州的深山里,她一直生活在兔唇的阴影之下。她把电视里看到的消息告诉每一个人,她热切地希望去城市领取“天赐的恩惠”。邻家的女人们很支持她,大家给她凑了路费,派她去城市“取美”。

女孩带着全新的眼睛回来,她变美了妈妈和奶奶,变美了整个村子的女人。村人在一种重获新生的氛围中载歌载舞,惟独女孩不太高兴,她以为自己也像大家一样变美了,可在镜子中她仍旧是兔唇。人们怕她伤心,有意瞒着她,告诉她镜子不会撒谎,在人们眼里她是美的。后来她在别人的镜子里发现了这个谎言。设计者陈偲没把兔唇考虑在内,所以“美神”对很多生理缺陷没有作用。幸亏她发现及时,人们到她这里“取美”的热情还未消退,虽然从已经感染的人那里也可以,但心理上人们觉得她才是正统。大家还是习惯性地挤在她家门前,排着队等待她的深情一瞥。

她很伤心,没有心情去美化别人。这时她妈妈想出一个主意,她在门前设岗卖票,用挣来的钱给女儿做了手术。虽然过程曲折了些,女孩最终还是如愿加入了美女的行列。这样激动人心的故事在世界各个角落发生着,人们疯狂地追逐美丽,只是忽略了一点,“美神”只对丑人才有作用,很多原本漂亮的人怀着想更漂亮一些的愿景加入这场进化狂潮,结果可想而知,他们只能得到丑陋和懊悔。有些人不惜以死明志,他们接受不了变丑后的自己。

丑人变美很容易,美人想不变丑却十分困难。只有大贵族才有条件对自己的美貌严防死守,他们可以待在城堡里,避免和外人接触。普通的小白领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不得不工作,不得不出去买东西。很多坚定的洁身自好者一旦出门就戴上眼罩,像瞎子一样在熟悉的城市里摸索。他们痛恨这场变异,却无力反抗,曾几何时,他们是这座城市的精英,如今,他们成了自以为是的异类。

“看哪,那个丑八怪以为自己很漂亮。”

“她不愿意接受天恩。”

“来,我们帮帮她。”

警局里每天都能接到这样的案子,一些不愿意“进化”的人被强行扒了眼罩,简单地打个照面之后他们的坚守就变得毫无意义。世界处于狂热的混乱之中,新的法律还没制定出来,警察亦不知道该拿这些人如何是好。

一开始,孟莎的话被当做梦话。没过多久,她被当做知情者请到了国防部。很快,陈偲遭到逮捕。事态越来越严重,陈偲成了世界第一号罪犯。她坚称没有解药,她只是上帝的使者。“上帝假我之手再度创造世界,”她说,“我没有罪。”

她一手铸就了这场波及全球的巨变,因此而死的人多达数十万,因此受惠的人数以亿计,纵观全球,没有适用于她的法律,关于她的所作所为,世界各地争论不休。由于事关全人类,联合国组建了多国陪审团对她进行审判。值得一提的是,与会者全都戴着眼罩。陪审团多是来自各国的权贵,在法庭之外,他们组建了“抗美协会”,会员多是血统高贵的名门大家和知名演艺人员。他们恨透了这个颠倒乾坤的巫女。这些贵族虽然不全是俊男美女,但流行几千年的血统确实给了他们高人一等的外貌和气质。即使是那些长得很丑的人,他们同样不愿意接受“进化”。他们身边的美人太多了,他们宁愿牺牲自己的相貌也不愿污染自己的生活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