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家的情人(第5/9页)

他希望大数学家欧几里得能够出来帮他说两句,但从老师卡农处得知,早在他尚未悬赏此题之前,欧几里得就离家出走,家人没有谁能联系到他,不知是何种原因。

他们哪里知道一生痴爱数学的欧几里得为这道题险些发疯,正隐居,谢绝一切打扰,专心致志,誓要在有生之年解决它。

“数学是为生产服务的,解开你这道题了,又有什么用?”每当阿基米德想宣传一下,通常立刻会听到类似这样的声音,“数学游戏?好,对不起,我很忙,你一边玩去。”至于那诱人的奖金,连数学界都认为没法证明的东西,寻常人更不敢奢望了,权当笑料。

他像是一个无家可归,又冷又饿的少年,行走在寒冬腊月的漆黑小镇里,一次次去敲门,希望有谁能收留自己,但门没有打开,天寒地冻。

一年了,黛雅走了一年了,却没有人对他的题感兴趣,没有人能来帮他,更别谈让这道题流传下去,使后世之人来研究它了。

阿基米德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失望却又接踵而至。他觉得自己命运多舛,未免伤心,但他不能让黛雅多年之后回来,既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又要和自己一样面对冰冷的世界,自己必须要送给她一份礼物,那是灵魂互换的方程式。

夜晚,久久地仰望星空,那个黛雅远去的方向,阿基米德站成一棵树,做了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次决定。

四、不要弄坏我的圆

多年以后,当阿基米德回忆起那段在亚历山大求学的流金岁月,总是不由自主地兴奋和感动。

那个决定后不久,一个瘦瘦的身躯扑进了书籍,一条细长的影子时常徘徊在名师遍布的亚历山大城,他穷尽心思向他们求教。又过了五年,亚历山大城,这座世界上学术最发达的城市,聚集了数目众多的第一流学者的城市,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数学上懂得比阿基米德更深,更全。

世上已经没有数学问题能够难得住他,除了拇指生物遗留的那个问题。

他一得了机会,就向它发起挑战,无一例外,统统失败。

他觉得这座城市能够教给自己的已经没有了,以后的路都要靠自己摸索了,于是回到故乡叙拉古城。

少小离家老大回,阿基米德重新踏上家乡的土地,立刻感受到这片土地的厚实、凝重和亲切,它能给自己带来的力量是其他任何地方都做不到的,那是来自灵魂的力量。

然后,他再也没有离开。

学成归来的他受到了国王的礼遇,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他的研究工作顺风顺水开展。

他觉得要得到那个方程式,光靠现有的数学理论和思想难以取得什么实质性的突破,于是又将目光转到了别的领域,希望博采众长,继而获得解决它的力量。比如,他有意识地去兼收东西方的许多优秀文化遗产,从中锤炼了思想,使自己看待数学问题的眼光远胜同时代的绝大多数数学家;比如,他对一些机械的原理颇愿意发心思去研究,把它们和数学联系起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半个世纪后,他年过古稀,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的研究精神震惊了包括国王在内的所有人,取得的成就更是前无古人。这五十年里,他史无前例地探清了浮力的原理,写出了杠杆原理的公式,“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一颗地球”,无中生有地发明了两千多年后都尚在使用的阿基米德式螺旋抽水机,运用水力制作成一座天象仪,能准确预测月食和日食。怀疑地心说,猜想地球绕着太阳转。但这些都只是次要,他的理论研究成果哪怕在随后的两千年里都罕有能望其项背的人。

利用逼近法算出球面积、球体积、抛物线、椭圆面积,他已经看到了微积分世界照射进来的光芒。仅在他的部分侥幸留存到后世的手稿里就可找到,他提出的无穷大的概念,是后世影响深远的集合论的基础,他研究以十四片碎片组成正方形的所有拼法,竟成为组合学最早的开端,他对螺旋型曲线性质的研究能够三等分任意角,等等等。

他对数学的研究几乎摸到了后世三千年所有数学前沿领域的门槛。而在掌握了这么多东西后,他感到自己终于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向那道数论题发起最后的挑战。

于是,在这一两年里,他停下了所有其他的工作,把注意力放到魂牵梦绕了大半辈子的这一道题上,全力以赴。

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阿基米德难得惬意地躺到一张躺椅上,沐浴和煦的阳光,手拿相片,一张张翻阅。

“那时,我们是多么的年轻。”他嘴角的笑,有几分慈祥,手指在其中的一张合影上揩了起来,仿佛这样做可以穿越半个多世纪的烟云,更清楚看到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