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数学天才(第2/7页)

只见她笔直地站在讲堂的中央,把手放到那块专门用来演讲的长方桌上,声情并茂地说道:“我们要想造出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首先就必须了解人类大脑的运作模式、机理。但现在人们对大脑运作的了解和认识,却还处于非常原始的状态。以前人们想当然地认为,大脑是由1 000亿个具有简单计算能力的神经元互联产生的意识。可早在二十六七年前就有一个发现让脑科学家们彻底绝望了——之前人们认为一个神经元就是一个简单的电路,结果却发现并非那么回事,同样的输入,不同的神经元的输出根本上不一样。这说明神经元极其复杂,不但数量有1 000亿个,非常有可能每个神经元都相当于一个大脑。还有,人们之前认为,计算机的计算速度达到人脑的计算速度,就可以产生智能。不过,三十多年前这样的计算机在安徽的中国科技大学就已经有了,可它有智能吗?没有,因为智能要靠软件来实现,软件能编出来吗?那是个极其复杂的问题。软件在这个方面的技术能否突破,值得深思……”

孙敏的精彩演讲把听众的注意力牢牢抓住,既因为内容本身,也受到她良好外在形象的吸引。她的端庄秀雅,落落大方无不像一双双轻灵飘逸的翅膀,将她每一句分量十足的话语都带到了与座老师同学的内心深处。

她已年近四十,岁月这把世间最无情的刻刀却无法在她身上留下它最残忍的一面,反而像是艺术家手中雕刻的刀,越雕越显出她的风味来。

从傍晚开始,讲座持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像以往所做的每一次演讲一样,孙敏从始至终都能不时地赢得雷鸣般的掌声。只是,她的精彩演说并没能驱散掉林索夏失去苏雅意以来的恐慌与焦虑,反而,让他那脸上不时翻涌上来的阴霾越来越重。

她显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个男生那样的不满自己,接下来是同学自由提问的时间,依然顺风顺水进行着。不过,在开始了大概七八分钟后,表情一直很复杂的林索夏忽然从那座席中丝毫不客气地站起来,他的手一摆,向维持现场秩序的管理员要过话筒,那样子显得分外粗鲁。

管理的老师神情错愕,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打算制止他的莽撞行为,而孙敏则自信满满地示意老师让他提问下去。

林索夏来势汹汹,并没有因为她的温和友好而有丝毫的收敛,他目光冷峻,语气严正,中气十足道:“孙敏教授,您刚刚说的绝大多数东西我无疑是认同的,但我对您之前在媒体上发表的一些观点不怎么苟同。我觉得吧,您身为一名脑科学与认知科学方面的权威专家,不应该发表那样的言论,为那些早就已经证明了是伪科学的东西撑腰站台。那些东西,祸害社会,流毒无穷,应该人人得而诛之,而不是反过来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直截了当的一番话说得与会人士目瞪口呆,几名老师同学暗暗为孙敏和林索夏捏了把汗,更多的老师同学却非常乐意看到这样一场高规格的演讲出现点意外,不希望它像演讲一样循规蹈矩地开始和结束,正是看热闹的人不怕事大。

听了他的话,作风一向严肃的院领导再也忍受不住,上前想要一把夺过他的话筒,孙敏却自信大方地说:“老师先不忙,让这位同学把话说完吧,请问同学刚刚您说的是哪篇文章呢,我们不妨在此公开探讨一下。”

“就是那篇关于记忆遗传的文章,说是人可以把记忆遗传给下一代。那种东西,早被现代遗传学证伪,怎么可能。要是在19、20世纪兴许还有些许研究的价值,现在根本不值一提。您却在文章里言之凿凿地说记忆是可以遗传的,请问您凭什么这么以为呢?”

这阵子,林索夏迟迟得不到苏雅意的下落,他整个人变得异常烦躁,越来越容易动怒,对于看不惯的东西,一点就着。他当年高考报考的虽为计算机专业,来了大学,修的却是双学位,另外一个专业正是和孙敏一样的脑科学专业。尽管他知道,在他还没开始学习生物学的时候,她就已经取得了世界名牌院校的生物与化学博士学位,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在她面前,自己都还太乳臭未干。但他一向自认为逻辑缜密,喜欢挑战权威,这会儿,正想牛刀小试。

他不知道,他的狂妄让孙敏想起了一位亲密无间的故人,只是她不知道他如今又身在何方。

“这位同学,还不知道您贵姓?”

“林索夏。”

“好,林同学,非常感谢您指出了这个问题。您刚才提到的这个属于记忆遗传假说的范畴,它最早由心理学家荣格提出,主要认为通过集体潜意识可以把记忆、感情和想法遗传给后代。它的意思并不是说记忆、情感等可以直接遗传给后代,注意了,它是通过集体潜意识。所谓集体潜意识,是荣格心理学理论中最大胆、最神秘、并引起最大争议的概念,它非常有意思。我想,在回答林同学的疑问之前,我有必要首先在此提下,不知林同学和与座的同学有兴趣听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