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使(第2/4页)

后来,他又在国务院工作了五年。他的职位一换再换,以便在各种不同的环境下,让他的能力受到最佳的测试。

有一次,一位和蔼可亲的弗罗伦纳胖子来拜访他。这人将友谊表现在笑脸上,轻轻掐着他的肩头,然后问他对大亨有什么看法。

泰伦斯压下掉头就跑的念头。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转化成了某种密码印在脸部的皱纹上。他摇了摇头,喃喃说了一串赞美大亨的陈腔滥调。

那个胖子却咧了咧嘴:“你言不由衷,今晚到这里来。”他递给泰伦斯一张小卡片,几分钟后,那张卡片自动碎裂烧毁。

泰伦斯依约前往,他虽然害怕,却非常好奇。他在那里遇到好些自己的朋友,他们望着他的眼神都透着神秘;后来,他们在工作场合再遇到他,却只对他投以漠然的一瞥。在那次聚会中,他倾听他们的言论,发觉许多人似乎也都相信他深藏在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本以为那是自己的创见,从来没有别人想到过。

他了解到,至少有一些弗罗伦纳人认为大亨都是卑鄙的禽兽——他们为了自私的理由而榨取弗罗伦纳的财富,却让辛苦工作的当地人困在愚昧与贫困的泥沼中。他还了解到,一场反抗萨克人的大暴动即将来临,成功之后,弗罗伦纳所有的财富将重归真正的主人之手。

怎么做?泰伦斯问道,问了一遍又一遍。毕竟,大亨与巡警都拥有武器。

于是他们告诉他川陀的存在,过去数世纪以来,这个庞大的帝国不断膨胀,如今涵盖了银河中一半的住人世界。他们说,借着弗罗伦纳人的帮助,川陀将摧毁萨克。

可是——泰伦斯先对自己说,然后又公开发表这个想法——既然川陀这么大,而弗罗伦纳这么小,难道川陀不会取代萨克,成为更大、更暴虐的主宰?如果那是唯一的出路,他宁可选择忍受萨克的统治。熟悉的主宰总比不熟悉的主宰要好。

他被嘲笑一番,然后被赶出去。他们还以性命威胁他,不准他提起当天听到的一切。

可是过些时日后,他注意到那些谋反者一个接一个失踪,最后只剩下原来那个胖子。

有些时候,他还会看到胖子在各处跟新来的人交头接耳。他明知道那些人正在接受试探与测验,却不敢向他们提出警告。他们必须自己找出活路,正如泰伦斯当初那样。

泰伦斯甚至在国家安全部待了一些日子,只有少数弗罗伦纳人能指望有这种殊荣。那段时间很短,因为安全部的官员拥有太大的权力,任何人在那里的时间都要比在其他单位更短。

可是在那里,泰伦斯发现真有阴谋需要对付,这令他不禁十分惊讶。弗罗伦纳上有些人设法互通声息,计划着叛变行动。通常这些行动都有川陀的经费暗中资助,不过有些时候,那些自命的反叛者真以为弗罗伦纳可以独力成功。

泰伦斯默默想着这件事。他的话很少,他的举止正常,可是他的思想不受限制。他痛恨那些大亨,一来他们并非二十英尺高;二来他不能望向他们的女人;三来他曾经鞠躬哈腰服侍过几个,结果发现他们虽然傲慢无比,骨子里却是一群愚蠢的家伙,他们受的教育并不比他自己好,而且通常笨得多。

然而,这种奴隶生活有什么解脱之道?把愚蠢的萨克大亨换成愚蠢的川陀皇族根本毫无意义;指望弗罗伦纳农民自己做点什么则是痴心妄想。所以说,简直就是一筹莫展。

从学生时代,到做个小小的官员,直到如今成为镇长,这个问题在他心中萦绕了许多年。

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特殊的机缘,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送到他手上。答案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人,他曾经是个太空分析员,现在则拼命强调弗罗伦纳上男男女女都有生命危险。

此时泰伦斯已来到田野,那里的夜雨快停了,云朵间的星光显得湿答答的。他深深吸了一口蓟荋的香气,想到蓟荋既是弗罗伦纳的财富,又是这颗行星的诅咒。

他并未试图逃避现实。他已经不再是镇长,甚至不是一个自由的弗罗伦纳农民。他只是个逃亡的罪犯,从此必须躲躲藏藏。

但是他心中燃烧着希望之火。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他掌握着有史以来对抗萨克最厉害的武器。这点毫无疑问,他知道愚可的记忆正确无误——他曾经是个太空分析员;他接受过心灵改造,脑海几乎一片空白;而他记得的事是真实的、可怕的,而且是威力无穷的。

他确定这一点。

现在,这个愚可在另一个人的掌心里。那人假扮成弗罗伦纳志士,实际上是一名川陀间谍。

泰伦斯感到怒火的苦涩冲向喉头。这个面包师当然是一名川陀间谍,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这一点。在下城所有的居民中,谁还有钱建造一个假的辐射烤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