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跋涉 7 吟游诗人(第2/4页)

下一首歌开始时,我还在回想着在发射井里与扎克共处的情景,仿佛又听到他让我逃跑时因恐惧而颤抖的嗓音。伊娃已经把鼓放下,换了一支长笛吹起来,因此只剩下伦纳德的歌声。上午刚刚过半,阳光透过树荫照射到空地上,留下道道斑驳的光影。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伦纳德正在唱些什么。

他们乘着黑色战舰,

在黑夜中攻来,

他们把神甫的吻

用匕首送到每个岛民的喉间。

派珀一跃而起。佐伊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跳到地面,落在我左侧,然后往我们围绕火堆灰烬坐成的圆圈里靠近了些。

“我听说他们没有把自由岛上的人全部杀死。”派珀说道。

伦纳德的歌声停歇下来,但他的手指仍在吉他上弹个不停,音符持续不断从他的双手间倾泻而出。

“这是你听到的版本?”他问。音乐仍在继续。“或许吧,歌曲总是有些夸大。”

他说完又唱起来:

他们曾说自由岛根本不存在,

他们曾说那些都是谣言,

然而他们乘着黑色战舰攻占了自由岛,

紧接着他们就会冲你而来。

“你唱这首歌时,最好注意下谁在旁边听着,”佐伊说道,“不然你很可能会陷入麻烦当中。”

伦纳德微笑着反问道:“你们三个还没遇上麻烦吗?”

“是谁告诉你自由岛的事的?”派珀问道。

“议会自己讲出来的,”伦纳德说,“他们散布消息说找到了自由岛,粉碎了抵抗组织。”

“但你唱的那首歌不可能是议会的版本,”派珀说,“你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人们会跟吟游诗人攀谈,”他说道,“他们会告诉我们很多事。”他漫不经心地又拨了几下琴弦,“不过我猜想,你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你自由岛的事。我猜你比我更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

派珀沉默不语。我知道他想起了岛上的往事。我也看到过,不只目睹,而且还听到人们的哭喊声,闻到长街上大屠杀的血腥。

“没有一首歌能描绘那场景,”派珀沉声道,“更别说改变它了。”

“或许不能,”伦纳德说道,“但一首歌至少能告诉人们发生过什么事,让他们知道议会对那些人干了些什么,警示他们议会是多么没有底线。”

“然后让他们不敢跟抵抗组织扯上任何关系?”佐伊问。

“或许如此,”伦纳德说,“这正是议会给出官方版本的原因。不过我希望,我的版本能有不同的作用,或许可以帮助人们意识到抵抗组织为何不可或缺。我能做的只是讲故事,他们听了以后会做什么,那是他们的事。”

“如果我们告诉你另一个故事去广为传播,”我试探着说,“可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这得由我们来定。”伊娃说道。

派珀和佐伊什么话都没说。佐伊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派珀身旁。派珀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这个故事。

吟游诗人把乐器放在身旁,专心聆听。伦纳德的吉他背靠在他两膝之间,我们讲述时,我把它想象成一个盒子,而我们正在用言语把它装满。我们并未告诉他们我与扎克的关系,但其他事都没有保留。我们告诉他们水缸计划的存在,每个水缸都是装满恐惧的玻璃容器。我们还告诉他们失踪的儿童,和温德姆水缸密室下方山洞里小小的头骨。还有不断扩张的避难所,以及我们毁掉的机器,神甫也在那次事件中丧了命。

当我们终于讲完了,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这里面也有好消息,”伦纳德平静地说道,“关于神甫的死。上星期我们经过沉没滩附近。他们说她是从那一带出去的,因此那里的人们议论纷纷,传言她已经被杀死了。不过我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这是千真万确的。”我说着,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我不想看到伦纳德回应此消息的笑容。他并不知道,吉普为这条好消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我仍在为之付出代价。

“其他的部分……关于水缸计划,这是真的吗?”伊娃不敢置信地问。

在我们作出回应之前,伦纳德先回答了:

“这都是真的。真是人间地狱啊,这要是编造的,就太牵强附会了。”他揉了揉封闭的眼眶。“这样一切都有了答案,解释了这些年为什么议会一直在加税,还严格限制我们的土地。他们是想把我们都赶到避难所去。”

“你觉得自己能把它写进一首歌里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他伸出一只手去,摸到吉他的琴颈上。“你的故事里存在一首歌,这是肯定的,虽然这首歌肯定不会很迷人。”他说着举起吉他,用拇指抚着上方的弦,像是在温柔地唤醒它。

“就像卡丝说的,散播这个消息会非常危险。”派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