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撒留臭烘烘的。呕吐物在唇边凝固,头如筛糠般捣个不停。手指也一直在颤抖,不得不夹在腋下才能止住。发烧了。他还想吐,胃中却已经没什么东西剩下了。他身处其中的世界仿佛由刺痛和空旷组成,还有可怕的强光。

“你到底怎么了,阿霍纳?”伊坎吉卡说。声音刺耳、强势,但里面还带着些许旧法语的优雅味道。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口音。

“你对待病人的态度很差劲啊,少校。”

“我们的医疗电脑认为你昨晚差点儿就死了,”伊坎吉卡说,“一共有两次。发高烧。”

“确实烧得很厉害。”他说。贝利撒留感到口干舌燥,嗓子也很痛。

“连医疗电脑都没法把你的体温降下来。电脑分析给出的病因是药物作用或败血症,”她说,“我可没有下命令毒死你。”

贝利撒留呻吟了一声。她是在开玩笑吗?好像不是。

刺痛他双眼的光原来不过是天花板上的一盏灯。这好像是一间小病室,索然无味的工业风格装修。

“你导航的本事确实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说,“可我真的不明白再穿一次虫洞有什么意义。而且,这么做你好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我从来没说过我很擅长做量人。我们一般都要有更完备的医疗支援,然后才会进入神游状态。”

“就是说所有的量人造得都这么差劲?”

“有人说我其实是一代代累积下来的一堆缺陷的总和,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你在零重力环境下几乎没法行动,做点稍不寻常的事情就会生病。还有,你确实错过了‘木塔帕号’。”伊坎吉卡说,“我们自己的导航系统说不定会定位得更准确。”

“我明白了,”他叹息道,“他们想雇用我,你不同意。”

“没错。”

“你要是觉得我没法胜任这份工作,那就别雇我好了。”

“我看不出有什么你能胜任的迹象。”

“我能洗洗干净吗?”

“你还在发烧。”

“神游状态还会持续发烧几个小时,然后就没事了。”

伊坎吉卡离开了。加装了好几只机械手的电脑开始大大咧咧地清洗他。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深入地进过量子神游状态,深到发烧。高烧超过四十一度的话,就连量子客观都无法可靠地存储记忆,何况他当时好像烧得比这还厉害。他自己体温的升高可能已经导致量子客观的退相干。这种生理过程,可以比作让一列火车撞到墙上停下来。

量子客观并不是故意要杀死他。贝利撒留的人身安全固然重要,但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同时考虑,其中有些事情甚至更加重要。如果贝利撒留死了,量子客观也就不复存在,但它并不在意这一点。他的本能程序编制得有问题,存在一个无法修复的缺陷。一想到掌握他生命的是个待他如此无情的东西,贝利撒留就会不寒而栗。

但他已经抛出了骰子,并且赢了。

要是再投身做一次神游,就会要了他的命。好在过去二十四小时的体验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可用的信息。首先,他破解的那些联盟数据已经告诉他两个虫洞是如何能够稳定地相互作用的。其次,他现在知道了,量子智能只要配合纠缠粒子,再加上一艘能够制造人工虫洞的飞船,就能够非常精确地导航,其精确度可以超越飞船自身的系统限制。

对于如何把远征军传送到偶人通天轴的另一端,他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打算,但仅限于如何导航,也就是对付牌的部分。更大的问题是怎么对付人偶——他们可不是容易上钩的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