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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风失去了活力,虽然她的面部表情冷漠,但是声音不断地变得活泼起来。“突然,”她说,“我发现我在自己的身体之外。躺在厨房的地板上,我仿佛可以从上面看到我自己。我不断地往上升,越来越高,最后,一切都掉进了一条隧道,一条长长的螺旋型的隧道。在这条隧道的尽头有漂亮的、纯净的、明亮的光。光很明亮,但是,看着它你根本就不会觉得眼睛受伤害。这种平静、和平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这是一种绝对美妙的、毫无条件的接受,一种爱的感觉。我发现自己在朝那光线移动。”

彼得的头偏了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芬内尔夫人继续说:“在光圈的外部出现了一个人。我开始没有认出来,但突然间我发现是我自己。那个人看起来非常像我,但不是我。我生下来是双胞胎,但我的双胞胎姐姐玛丽在我们出生几天后死了。我意识到这是玛丽,她来迎接我了。她飘得更近了,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我们一起沿着隧道往前飘,接近那束光线。

“然后我开始看到自己生活中的一些图像,好像是在放电影似的。有我和父母、我和丈夫、我在工作和玩的画面。我和玛丽回顾着每一幅画面,我做对和做错事的画面。我在被评判,这一点并没有意义,但是看起来重要的是:我理解每一件事,了解我的所作所为对别人的影响。我看到自己在校园里玩,在考试中作弊,在一家医院做志愿者护士,还有,哦,那么多别的事,生动而且不可置信的清晰。在这过程中,我们离那束光线更近了。

“突然,一切都结束了。我觉得自己在被人往回拉,往下拉。我不想放开玛丽的手——毕竟,我曾经失去过她,而且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机会了解她——但是,我的手指从她的手指中滑落,我飘了回来,离开了那束光线,然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身体里。我能分得清别的人在那儿。很快,我的眼睛睁开了,然后我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一个护理人员。他的手中拿着注射器。他已经给我注射了一针胰增血糖素。‘你会好起来。’他在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跟我在电话中交谈的女人——碰巧,她叫玛丽——最终意识到我昏倒了,于是她挂了电话,叫了救护车。如果他们晚来几分钟,我就会永远走了。

“因此,彼得,我知道死亡是什么样。我不害怕它。那次经历改变了我对生活的整个态度。我学会了理性地观察一切,泰然自若地接受一切。现在我虽然知道我只有几天时间了,但是我不害怕。我知道我的凯文会在那束光线里等着我,还有玛丽。”

彼得专心地听完了全部。当然,他以前也听过这样的故事。当他困在一个亲戚的村舍中时,他阅读了穆迪著名的书《死后的生活》的片段,那时可供他的选择的只有这本书,或者另一本关于太阳的标记可能如何影响你的爱情生活的书。那时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样的故事,现在他更不确定了。

“你把这件事告诉过你的医生吗?”彼得问。

佩吉·芬内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些家伙就像是马拉松运动员一样来到这儿,我的图表就是指挥棒。以上帝的名义,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最隐秘的经验与别人分享呢?”

彼得点点头。

“不过,”芬内尔夫人说,“那就是死亡的样子,彼得。”

“我——呃,我想——”

“不过,你还是想做你的实验,是不是?”

“是的。”

芬内尔夫人轻轻地移动了脑袋,这是她能够做的最接近点头的事。“非常好,”她最后说,“我信任你,彼得。你看起来是个好人,我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去拿你的设备吧。”

自从卡茜告诉他那事后,已经过了见鬼的一个星期了。他们说话不多,即便是说,也是那些关于彼得的超级脑电波监测器实验的事。不谈个人的,不谈任何与他们直接相关的事。只是一些有把握的话题,用来填满漫长的、令人郁闷的沉默。

周六下午,彼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阅读。不过这次读的不是电子书。他在读一本真正的软皮书。

彼得在最近才发现罗伯特·B·帕克写的关于老斯宾塞的小说。斯宾塞和霍克之间绝对的、不含糊的信任,还有斯宾塞和苏珊西尔弗曼二人坦诚的关系确实有一定的吸引力。帕克从来没有称过斯宾塞的名,但是彼得认为斯宾塞的名——意思是“岩石”——应该是好的选择。当然,与彼得·霍布森这个名字相比,斯宾塞像是更稳定的岩石。

彼得的身后是一幅加外框的亚历克斯·科尔维尔作品的印刷复制品。彼得曾经认为科尔维尔的画是静态的,这些年来,彼得却越来越喜欢他的画,而且彼得发现尤其是这一幅描绘一个男人坐在农舍的门廊上,一只老猎狗躺在他的脚前的画特别引人入胜。彼得最终还是发现科尔维尔艺术作品的缺乏动感是为表达永恒而设计的:这些才是有持久力的东西,这些才是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