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9:局长(第3/7页)

“总而言之个屁。维特比看到什么?是真实的东西,还是又是他妈的幻象?你知道进去那里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你知道可能会激起什么反应吗?”他的发音含糊不清,音节都串连到一起。

“我知道。”玩具灯塔突然间有了生命。

洛瑞猛然俯身向前,呼吸中带着腐烂的甜味儿:“你想知道一件有意思的事吗,你他妈的想知道吗?”

“不。”又来了。他就像节日聚会中的老祖父,每次几乎都重复同样的故事。

“过去,假如你犯了大错,只要在谈话中向南境局‘坦白’,他们也许还会收留你,你也许还会被雇佣。我了解老局长,他们会的。没错,也许带着病态的兴趣,就像看待特别聪明的实验动物——比如说,一只特别出类拔萃的白兔。没错,你永远不可能当上局长,但是,见鬼,这职位太糟了,不是吗?你已经发现了吧。你还会继续发现。但眼下的问题是,这种欺骗已经持续太久。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在你看来,问题主要是现在,而不是过去。以前,你还能尝试对洛瑞施加影响和控制,然而这样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他一旦升入总部,一旦被奉为圣徒,你便再也无法影响到他。

加入南境局之前,你是个谨慎的人——一直小心翼翼,努力经营,以期有机会不顾一切地穿越X区域的边界。

你父亲对政府充满怀疑,他时不时干一些不太光明正大的勾当,以贴补白天兼职酒保的收入——一个低级骗子。他不想受到牵连。他不想惹麻烦。所以他跟政府撇清关系,他没有告诉你,你母亲可能已经死了,也没有告诉你,你不能再回到被遗忘的海岸,直到实在难以隐瞒为止。他嘱咐你,假如有人询问母亲的事,就给个含糊不清的答案。避免暴露他的“商业冒险”。

“你不懂,因为你还太小,”他常常说教,“但政客总是搞各种各样的大骗局。政府一直以来就是盗贼,所以才那么卖力地抓小偷——他们不喜欢竞争。你不希望仅仅因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就一辈子背上包袱。”

等到他真正告诉你,母亲已经死去,你哭了一个月。父亲脸上的表情仿佛生硬的警告,而你的家总是不停地更换地点,时刻小心翼翼,这一切都让你明白沉默的重要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对母亲的记忆逐渐消退,你不知道某个画面或某个时刻是亲身经历,还是从照片里看到的。父亲把这些照片存放在壁橱内的一个鞋盒里。你并没有把对母亲的记忆珍藏起来。你会凝视着画面中的母亲——跟朋友们一起在露台上,手里拿着酒,或者跟父亲一起在海滩上——想象她说道:“不要忘记我。”然而你感觉很惭愧,因为脑中出现的总是灯塔管理员的脸。

你开始了自己的调查,一开始只是尝试性的,然后变得更加坚决。你发现有个“南境局”,致力于消除“环境破坏”的影响,目标就是原先的被遗忘的海岸,亦即如今的X区域。你的剪贴簿越来越厚,连翻都翻不开,贴满了书报杂志中剪下的段落,还有后来网络上的内容。以阴谋论为主,也有对政府官方报道的猜测解读。真相总是模模糊糊,仿佛在焦距之外,跟你所看到的无关,就像你感觉灯塔管理员变了一样。

大学一年级时,你意识到,不管南境局是何种角色,你都想去那里工作。凭着出自骗子家庭的直觉,你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不利条件。因此你改了名字,并雇佣私家侦探帮助隐瞒其余的一切,然后继续攻读认知心理学学位,主攻知觉心理学,同时辅修组织心理学。出于种种原因,你跟一个根本没有真爱的人结婚,十五个月后就离婚了,然后做了将近五年的咨询师,并一次次向总部提出申请。申请表的答案都经过特别设计,以求获得南境局的工作。

当时的局长来自海军,所有人都喜欢他,但又说不上特别喜欢。他没有面试你。面试你的人是洛瑞——那时候他还在南境局,有着自己的盘算。他喜欢从侧面获取权力。会议在他的办公室进行,然后你们来到院子边缘,展开另一种谈话。

“这里没人能听见我们。”他说道。你脑中的警钟被触发了。你有个不合逻辑的想法,感觉他要向你求爱,就跟父亲的一些朋友那样。一定是他礼貌的举止、精良的服装,以及权威的姿态,使得你警觉起来。

但洛瑞有更长远的考虑。

“我让我自己的人查了一下。你的伪装做得很不错。没错,所有这一切可以扎扎实实评个B。总体来说,真的很不错。但我还是发现了,也就是说,假如我不替你掩盖,总部也会发现你留下的蛛丝马迹。”他露出愉快的笑容,态度友善。你们就像是在谈论体育比赛,或者眼前闷热黏滞的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