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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要说的已经不多了。

萨克撒昆联合采邑在曾被称为弗兰纳克斯无限光域的地区背后绵延伸展,不过自从人们发现弗兰纳克斯无限光域背后还有萨克撒昆联合采邑绵延伸展,弗兰纳克斯无限光域就改了名字。在萨克撒昆联合采邑里有颗名叫扎斯的恒星,绕扎斯运行的普利留姆塔恩行星上有块塞沃比优普斯特雷大陆,亚瑟和芬切琪最后终于抵达了塞沃比优普斯特雷大陆,长途旅行弄得两人有些疲惫。

他们来到了塞沃比优普斯特雷大陆上的拉斯大红原,拉斯大红原的南端耸立着昆图鲁斯·奎兹嘎山脉,根据普拉克的遗言,上帝留给造物的最后口信就用三十英尺高的字母写在山脉对面的山坡上。

同样根据普拉克的说法——假如亚瑟没有记错的话——那地方由笨伯星的装严万特拉壳把守,而事实或多或少地印证了他的说法。笨伯星的装严万特拉壳个子不高,戴一顶古怪帽子,向他们销售入场券。

“请靠左边走,”他说,“靠左边走,”然后就跳上轻便小摩托,匆匆忙忙地赶到前面去了。

两人意识到这条路早就有人走过了,绕过大平原左侧的小径已经很旧,道旁还点缀了不少货摊。他们在一个摊子上买了盒乳脂软糖,糖是在山上一处洞穴的烤炉里烤制的,用来加热的火就是构成“上帝留给造物的最后口信”的火焰字母。他们在另一个摊子上买了几张明信片,画面里的字母用颜料喷涂抹掉,反面写着“以免扫了大惊喜的兴致!”

“你知道口信是什么吗?”他们问看货摊的小个子枯槁妇人。

“知道,”她尖着嗓子欢快地说,“当然知道!”

她挥手叫他们继续前进。

每隔大约二十英里就有一个小石亭,提供淋浴和卫生设施,但这趟旅程还是很艰难,炽烈的日头晒着大红原,大红原在蒸腾热气中泛起阵阵涟漪。

“有没有可能,”亚瑟在一个较大的货摊问,“租辆那种轻便小摩托?就像装严万特啥啥骑的那东西。”

“轻便小摩托,”冰激凌柜台后面的小个子女士说,“不是给虔诚的信徒准备的。”

“哦,这没问题,”芬切琪说,“我们不是特别虔诚,只是好奇而已。”

“那你们现在必须回头了,”小个子女士严厉地说,亚瑟和芬切琪表示不可接受,小个子女士于是卖了两顶“最后口信”太阳帽给他们,附带一张两人手挽手站在拉斯大红原上的照片。

他们在货摊的阴凉处喝了杯汽水,然后继续顶着烈日艰难跋涉。

“防晒霜快用完了,”又走了几英里,芬切琪说,“要么去下一个货摊买,要么回前一个,前一个虽然比较近,但意味着必须走回头路。”

他们望着远处在蒸腾热气中闪动的黑点,然后转身看看背后。两人选择前进。

他们发现这条路不但早就有人走过了,而且现在也还有别人在走。

前方远处有个笨拙的矮小身影,正半瘸半爬、跌跌撞撞地贴着地面勉强挪动步子,动作慢得让人看了心痛。

那身影实在太慢了,亚瑟和芬切琪没多久就赶了上去,发现它的身体由金属打造,而且是老旧扭曲、伤痕累累的金属。

看见两人走近,他呻吟着瘫软在了干热的尘土之中。

“这么多的时间,”他呻吟道,“哦,这么多的时间。还有痛苦,这么多的痛苦,用这么多的时间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只有时间或者痛苦,我也许还能忍耐。加在一起实在让我不堪折磨。哦,哈啰,怎么又是你?”

“马文?”亚瑟叫道,在它身旁蹲下。“真的是你?”

“你这家伙,”老迈的机器人呻吟道,“总能问出超级睿智的问题,对吧?”

“它是什么?”芬切琪在亚瑟旁边蹲下,抓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

“算是个老朋友吧,”亚瑟答道,“我……”

“朋友!”机器人可怜巴巴地哑声叫道。这个词语随即被噼里啪啦的声响吞没,嘴里还喷出一团铁锈。“请原谅,我得努力回想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我的记忆库大不如前,几百亿年不用的词汇都被转移到了备份附加存储器里。啊哈,找到了。”

机器人猛地扬起饱受摧残的脑袋,像是陷入了沉思。

“嗯——”他说,“多有趣的概念啊。”

他又思考了一小会儿。

“不,”他最后说,“我觉得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东西。很抱歉,这个问题上我帮不了你。”

他惨兮兮地在尘土里拖动一条腿,然后努力想用变了形的双肘撑起身体。

“最后还想让我怎么服侍您一次吗?”他用空洞的咔哒咔哒声问亚瑟。“替你捡起地上的纸?还是要我,”他继续道,“为你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