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

一瞬间,小房间里唯一的声响就是我左手边的焚尸炉发出的低沉声音。紧接着,嗡嗡作响的机械声伴随着被塑料布包裹着的尸体跟随传送带进入焚化炉变得更加响亮了。嗡嗡声微妙而又生动地提醒我们,这些人正在解剖305航班上的乘客,把他们当作实验室里的老鼠,随意丢弃他们的尸体。我的脑海中闪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的行动计划,不知道格雷森和我怎样才能逃出希思罗机场里这片不规则地伸展开来的帐篷设施。

我的复制品站在那里,举着双手。地板上,格雷森和那个从实验室里追出来的陌生人松开了彼此,眼神在两个尼克·斯通身上来回移动。

“结束了,尼克。”另一个我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

“怎么可能?”

“我会解释的——”

“现在就说说看。”我微微举起手枪,好让他能够看到。

他微笑了一下,露出沉思的表情。“对不起,我几乎忘了自己36岁时的样子。对我来说,那是130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已经快170岁了?可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比我老呀。

“你此时此刻就想知道答案,对吗,尼克?”另一个我问道。

“我认为你们欠我们一个解释。”

“当然。”透过钢铁制成的双开门,他指了指自己身后成排的裹尸袋,“但这里是生物危害区,我们不能在这里说话。”

“什么样的生物危害?”

“一种瘟疫,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那种——一种我们与之抗争了76年的灭绝级力量。直到6天前,我们都没有成功过。”

“这就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原因?为了和你们的瘟疫抗争?”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帮助我们治愈我们世界里的瘟疫,确保它永远不会在你们的世界里爆发。我们可以拯救两个世界,尼克,但我需要你的帮助。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正挡在我们前面。时间不等人。你不知道当我发现你也来了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高兴。这一招真的很聪明。”

他弯下腰拾起了自己的头盔。“我会从你们进来的那条路离开。如果你想要帮助我们,我就在外面最近的那艘飞艇里。你不需要那把手枪——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但如果它能让你感觉更安全的话,你也可以留着它。”他转向了格雷森,“这里也有人十分渴望见到你——你的父亲。”

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太多的争辩余地。如果这些……人想要我和格雷森的命,我们早就活不成了。我们需要答案、医疗护理和食物,而这里似乎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走进飞艇,待我脱掉作战服、换上一身干衣服,我和未来的自己在一间狭小会议室的小木桌旁坐了下来。这里没有和外界相通的窗户,只有一面宽大的内窗,从那里可以看到奥利弗·诺顿·肖和格雷森·肖正坐在会客区的海军椅上。他们俯身向前,一边说话一边微笑,两个人眼里都含着泪水。老肖看上去和泰坦展览馆模拟画面中的人年龄相仿,65岁上下。

“奥利弗已经76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了。你不知道这让他有多开心。这里的所有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们一直……在坚持。”

“等待我们到来?”

“等待一切希望。”

“我们倒退一下。我想要从头说起——但首先,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尼古拉斯。”未来的我回答,“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称自己为尼克了。好了,从头说起。给我一分钟整理一下思绪,这里没有人会谈论过去。”他一脸阴沉地露齿笑了笑,“我们都经历过,那段经历让人不快。”

“我能想象。我目睹了伦敦的一切。”

“伦敦的情况是最好的,大部分地方还要更加糟糕。但是……从头说起。泰坦基金会。在某种意义上,当时的我觉得你是这个星球上唯一一个能够真正理解基金会起源的人。失落,困惑,所有我认为自己人生中想要的东西都已经不能让我感到幸福了。事实上,我什么也感觉不到,这才是最让我害怕的。更多的金钱,更棒的聚会,一张越来越长的联系人名单。然而每一天,我都感觉自己的人生越发了无生趣,仿佛我是他人命运的旁观者。每过一天,我就会感觉更加空虚。药物也无济于事。我唯一的希望是做出改变,天翻地覆的改变。和奥利弗合伙创办泰坦基金会就是一种改变,一个宏伟而又骇人的目标。我愿意尝试各种东西,就为了看看它能否揭露出能让我感觉再次活起来的线索。”

这话甚至比我在泰坦展览馆里听到的还要刺耳。它们是我最黑暗的念头,是我想要保守的秘密,是我对自己若是无法扭转时局、人生就不知会走向何方的恐惧。如此深刻的真相是不可能造假的。这个家伙认识我,他就是我。他停顿了一下,好让我能够消化一下他的话。看到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他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