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

探照灯扫过我们周围高高的草丛,几乎错过了围绕在巨石阵周围的这座建筑。我跳了起来,迈克紧跟在我身后。

鲍勃试图起身,却向后倒在了修剪过的草坪上。

“待在这儿,鲍勃!”我喊道。

迈克和我冲到玻璃墙边,来到了放我们进来的那道敞开的隔墙旁。我们不耐烦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玻璃嵌板从底部缓缓升起。在雨声和远处的发动机声的掩盖下,电脑语音几乎听不太清楚:“感谢参观巨石阵交互式展览……”

来到室外,我认出了探照灯的来源:一艘飞艇,这是我能够用来形容它的最好的词。它的形状和直升机有些相似,但要更大一些,顶上和尾部都没有螺旋桨,却能莫名地盘旋在那里,缓缓向前移动。我甚至不确定它是怎么悬浮在空中的。

我向前迈了一步,一边呼喊一边挥舞着自己的双臂,可它已经从我们身边飞走了,朝着坠机的地点飞了过去。

我开始穿越田野,手臂仍旧挥舞在空中。“留在这儿。”我回过头对迈克喊道,“他们可能会绕回来。”

在我的身后,迈克也开始喊叫并招起手来。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潮湿的绿草,任由风夹杂着雨水拍打着我的脸庞。在山脊的顶端,我停下了脚步。飞艇几乎已经离开了我的视线,速度飞快。我用双筒望远镜四处张望着,却看不到其他的探照灯。太阳已经落山了,夜色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愈加浓重。

我慢跑回建筑,看到迈克仍旧站在那里,一头短发和身上的凯尔特人T恤衫全都湿透了。

我们沉默不语地走回了八角形玻璃建筑里。室内,鲍勃正弯腰驼背地咳嗽着。他一脸渴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们,却只看到我摇了摇头,还试图从衣服里挤出一些水来。

“看上去它往坠机地点的方向飞去了。”他说道。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你们得把我丢下。”鲍勃说,“你承诺过会这么做,尼克。”

他可能是对的。如果风雨扑灭了湖边的篝火,那些飞艇就会错过坠机地点。而且,如果另一艘飞艇正紧跟在前一艘的后面,我们就无法及时赶回营地,重新生火。留在这里是我们最有可能被人发现的选择,可能也是鲍勃存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你承诺过的,尼克。”鲍勃说着,声音越来越虚弱。

“另一艘飞艇可能正在搜索这片区域。这里的地标和田野是我们被发现的最好机会。如果他们错过了坠机地点怎么办?除此之外,在这样的暴风雨中赶回营地也是愚蠢的做法——这会减慢我们的速度,而我们的踪迹还有可能在下一艘飞艇经过时被树冠挡住。我们就在这里等待暴风雨停顿的间歇,或是等待另一艘飞艇,不管哪一个先到来。”

“你得回去,尼克。如果事情真是我们想象的第二种情形——有人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那可能就不是我们所期待的救援。他们也许带有敌意。”鲍勃再次咳嗽起来,并飞快地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我们并不知道这些。”

“我们不得不去猜测,坠机地点附近的人们会遭到出其不意的攻击。你和迈克有优势,你们现在就得行动起来。”

“我们会等待。这就是我们的决定。”

鲍勃死了。迈克和我轮流打着盹儿,试图为将来的徒步旅行保存体力。我在一阵咳嗽中醒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望向了鲍勃。他的呼吸很浅,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深陷的双眼还泛着黄色。他在吐出最后一口气时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身子打了个哆嗦,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鲍勃的身体在几个小时之内便衰竭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事情。要知道,12个小时以前,他还强健得足以进行20英里的远足。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到底是什么能够这么快就要了他的命?是传染病吗?是他在巨石阵的玻璃墙开启时在这里抓到的一只虫子吗?难道这座建筑多年来封存了某种病毒或细菌?我瞥了瞥修剪过的短草坪上的那堆尸骨。这些人也是因为这种东西丧命的吗?不管它是什么,似乎并没有影响迈克和我,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低头看了看鲍勃静止的尸体,忍不住心想,他应该会愿意在这种地方死去吧,在一座几千年前建成的献给科学、技术和历史的纪念碑中安息。

我们觉得应该为鲍勃的尸体做些什么,为他举行某种仪式。然而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时间或东西来举行一场合适的葬礼。最后,我们把他放在了其他的尸骨旁边,把他的双臂折叠在了他的胸口上。

在建筑的边缘处,我停下了脚步:“我们得快点儿前进,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营地,不到逼不得已不能停下脚步。”迈克点了点头。我们穿过玻璃门,向田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