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小时后

我本以为自己会在直升机投射下来的闪光中醒来,听到英格兰的现场急救员挥手喊着“你们那里还好吗”和“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之类的话。

这样的好运并没有降临在我们身上。蓝绿色湖水旁的泥泞湖岸和昨晚看起来一模一样:人们围着圈躺在熄灭的火堆旁边,身上裹着海军蓝的毯子。只有几个人醒了过来,无力地互相说着什么。

我跪了起来,在哈珀旁边弯下身子,只见她正蜷缩在火堆旁熟睡着。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不忍叫醒她。

就在我扫视营地、看着305航班上的幸存者们在新的一天醒来时,突然意识到了两个简单的事实:距离我们坠机已经过去了超过36个小时,现在应该有人赶过来救我们才对。

机鼻附近的情形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愤怒的人群再次聚集在这里。这已经是大家第二次在这里集会了。格雷森·肖也在这里,但这一次他至少不在舞台的中心。他坐在后面,一脸宿醉后的憔悴模样。他肯定喝光了所有的酒,但这实际上会让他变得更加危险。

机鼻部分残留的食物昨晚就已经被瓜分得一干二净。当时我已经累得无力去理会他们了。大家抱怨着有人囤积食物的事情,号召对营地进行搜查,以便重新分配食物。“眼下,我愿意为了一罐健怡可乐杀人。”我听到一个穿着皱皱巴巴套装的瘦削男人说道。如果我能够活着离开这里,我也会多囤积些可乐。

吉莉安成了人们发泄愤怒的中心。他们厉声责骂着她,仿佛这不过是平常的空中服务过程中发生的一场混乱。事实上,她现在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幸存者,然而她身上的制服却让她成了分发食物的人。看到我,她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救我。”她冲到我的身旁,用两只手紧紧攥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临时楼梯的脚下,和她一起面对着人群。

鲍勃·沃德和萨布丽娜也在那里。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肃穆,但还是点了点头鼓励我。

人群安静了下来。大家互相轻推着彼此,窃窃私语着。

就是他。

是的,就是湖边那个家伙。

“好了。”我说道,“我们会找些吃的来,但会花上点儿时间。”

“我们现在就需要食物!”一个毛衣上满是泥点的妇女喊道。

“眼下什么东西都没有,明白吗?听着,我们必须团结合作。如果我们团结起来,人人都会有吃的——否则我们都得饿死。”

我不该说“饿死”这个词。它被人群无意捕捉,被一个又一个惊慌失措的人重复起来,听上去就像是一首“饥饿大合唱”。我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不去提及它,才让大家再次集中注意力。

“所以,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吃的东西?”一个操着浓重纽约口音的胖男人问道。

到底该怎么办?我还没有想那么多,但我能够看出事情的走向。如果我放纵大家群策群力,任由唱反调的人来发号施令,我们就算一直站到太阳落山也依旧会饥肠辘辘、犹豫不决。我需要一个计划,现在就要。

符合逻辑的食物来源只有两个:另一半机舱里的餐食和湖里的鱼。我们可以想方设法捕猎陆地上的某种东西,但在上百个人都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这可能不是长久之计。除非……附近有一座农场。这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把这个想法藏了起来,以备未来不时之需。

“好的,第一步,”我尽可能端起了权威人士的架势,“我们要盘点一下库存。”

“库存?”

“是的。”我指向了吉莉安——可怜的吉莉安——还有鲍勃·沃德。鲍勃直起身子,摆出了一副格外严肃的“营地顾问”表情,面对着这群人。至少他喜欢这份差事。“吉莉安和鲍勃会询问大家的手提行李和托运行李中有些什么,以及各位的座位号——或者,更重要的是,你的行李在哪个舱的行李架里。请说出任何可能对这里有帮助的东西,尤其是食物。如果你的行李中有任何钓鱼或者潜水装备,请立即过来找我,还有紧身潜水衣,甚至是浮潜设备。”

一个浑身浮肿的40多岁男子笑了起来,朝着人群转过身去:“嘿,尼克,很少有人会在11月到纽约去浮潜吧。”他的话引得不少人都笑了起来。他转过头来朝我露齿一笑,等待着。

我知道他是哪种人,也很想和他针锋相对,但我无力再为自己树敌,于是选择了忍耐。

“没错。我想的是那些在纽约乘坐中转机的人,也就是从加勒比海出发的乘客。他们很有可能刚刚结束自己的潜水假期,准备返回家乡。约翰·肯尼迪机场是主要的国际交通枢纽。从拿骚飞抵约翰·肯尼迪机场再转乘至希思罗机场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有人正打算经由希思罗机场飞往地中海。我觉得我们可以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