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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企图成为弗雷曼式的反叛者。”他说,“可弗雷曼人对沙漠里的蛛丝马迹有超强的识别能力,连纵横交错、肉眼很难看清的风路都能分辨出来。”

他看到她开始悔恨了,脑海里浮现出已故战友的形象。他知道她马上就要生出负罪感,并冲他发火,因而赶紧说:“假如我只是召你来说一说,你会相信吗?”

她几乎被悔恨压垮了,嘴巴在面罩底下大张着不住喘息。

“你的沙漠生存还没完成。”他提醒道。

慢慢地,她止住了颤抖。他在她头脑里预设的弗雷曼本能起到了应有的平复情绪的作用。

“我能活下去。”随后她又盯着他的眼睛说,“你透过我们的情绪来读心,是不是?”

“情绪引燃思想。”他说,“我能分辨由情绪引起的极小行为差异。”

他看到她又惧又恨地接受了这个全裸思维的现实,就像当年的莫尼奥。问题不大。他探了探他们前方的未来。是的,她能活着走出他的沙漠,因为他旁边有她留在沙地里的足迹……但看不到她本人。在她的足迹前方,忽地冒出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白。而安蒂克的垂死呼号在他的预知意识里……在蜂拥进攻的鱼言士中间回荡着!

马尔基要来了,他想,又要见面了,我和马尔基。

雷托睁开眼睛,看见赛欧娜还在瞪着自己。

“我还是恨你!”她说。

“你恨的是捕食者不可或缺的残酷性。”

她带着得意洋洋的恶意说道:“但我还看到了一件事!你没能跟上我的路!”

“所以你必须育种,保护好这条路。”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开始下雨了。天空骤然阴云密布,同时大雨倾盆而下。尽管雷托先前已感觉到气候控制的波动,却未料到有此突然袭击。他知道沙厉尔有时会降雨,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寥寥几个水坑太阳一露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多数时候,雨水连地面都碰不到,仿佛幻影一般,落到沙漠上方的高温大气层里就已蒸发干净,随风散尽。然而,这一场大雨却把他淋了个透。

赛欧娜拉下面罩,抬起脸贪婪地迎上雨水,连雷托那儿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当第一阵雨水钻入沙鲑交叠的缝隙时,他一下子僵住了,极度痛苦中把自己蜷成一个球。来自沙鲑和沙虫的两股相反的作用力为“痛楚”一词赋予了新含义。他感到自己正在被撕裂。沙鲑有亲近水、锁封水分的冲动,而沙虫只觉得死神降临了。雨滴落在哪里,哪里就喷出一团青烟。他的体内“工厂”开始制造纯正的香料萃取物了。一缕缕青烟从他身下的水洼升起。他不停地扭动着,呻吟着。

乌云飘远了,赛欧娜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正乱作一团。

“你怎么了?”

他没法回答。雨虽然停了,但石头上还沾着水,身下到处都是水洼。没地方可躲。

赛欧娜看见他身上凡沾水之处都在冒青烟。

“是水!”

右侧不远处有一块不高的凸地没有积水。他忍痛朝那边挣扎过去,每压过一处水洼都要发出哀鸣。当他终于翻上这片近乎干燥的凸地时,痛苦才渐渐平息,他发现赛欧娜就站在正对面。她假装关切地试探道:“水怎么会伤着你?”

伤着?真轻描淡写!但她的问题无法回避。她现在知道得够多了,只要想找就能找到答案。他迟疑了一下,开始解释沙鲑和沙虫各自与水的关系。她默默地仔细听着。

“可你自己还挤了点儿水给我……”

“香料起到了隔绝的作用。”

“那你为什么不坐车就来这儿冒险?”

“躲在帝堡或车子里算不得弗雷曼人。”

她点点头。

他看到她眼里重新燃起叛逆之火。她不必怀有负罪感或依赖感。她再也不能不相信他的金色通道了,但这有什么区别呢?他的残暴行为仍旧不可饶恕!她可以拒绝他在大家族里占有一席之地。他不属于人类,跟她截然不同。而且她已经掌握了毁灭他的秘密!用水包围他,毁掉他的沙漠,挖一条制造痛苦的水沟把他圈在里面。她觉得只要避开他就能瞒住自己的想法吗?

我能怎么办?他想,她必须活下去,而我又不能对她下手。

既然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赛欧娜的本性,何不轻轻松松丢下一切,一头沉入自己的思想中去呢?只活在自己的回忆里,多么诱人哪,但他的孩子们还需要再上一堂示范课,才能使金色通道避开最后的威胁。

多么痛苦的决定!他对贝尼·杰瑟里特又生出了新的同情。他现在面临的两难处境类似于她们当初面对穆阿迪布时的情形。她们同样无法控制育种计划的最终目标——我的父亲。

好朋友们,再接再厉,向缺口冲去吧!他在心里装模作样地念起了这句台词,差点苦笑出来,不过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