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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运用名词、动词和修饰语。语言能以惯常的方式为他效劳。莫尼奥也许从来没有参透过玄奥的言外之意,但他熟悉语言在日常俗务中的含义。
“我的问题现在能得到答复吗?”莫尼奥追问。
雷托眯眼瞧着他,心想:我倒是觉得,语言最有用的地方是开启迷人的未知之境。然而,一种文明倘若仍然坚信存在一个受制于绝对因果关系的机械宇宙——这个宇宙显然可以追溯到单一的根本原因和初始的种子效应,那么语言的作用也就很难为这种文明所理解了。
“伊克斯人和特莱拉人的谬论掺和在一起,就像帽贝似的紧紧粘在人类事务上。”雷托说。
“陛下,您不集中注意力让我很为难。”
“可我的注意力很集中,莫尼奥。”
“没集中在我身上。”
“并没有把你漏掉。”
“您的注意力在游移,陛下。您不必对我隐瞒。我宁肯不忠于自己也绝不会不忠于您。”
“你觉得我在捡羊毛?”
“捡什么,陛下?”莫尼奥以前从没问过这个词,但这次……
雷托解释了这个典故,心想:多么古老啊!雷托的记忆里响起了织机和梭子咔嗒咔嗒的声音。从动物皮毛到人的衣服……从猎人到牧人……漫长的意识觉醒之路……现在他们必须再继续一段征程,比古人走过的还要漫长。
“您总是胡思乱想。”莫尼奥不客气地指出。
“我有的是时间胡思乱想。对于一个集万众于一身的存在,这是顶顶有趣的事情。”
“但是,陛下,有些事情需要我们……”
“你肯定想不到我为什么胡思乱想,莫尼奥。常人花一分钟都懒得去想的事,我可以琢磨一整天。为什么吝啬这点时间呢?我的寿命大概有四千年,多一天少一天又有什么关系?人的寿命有多长?一百万分钟?我活过的天数都有这么多了。”
莫尼奥呆在那里哑口无言,这种比较让他自惭形秽。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在雷托眼里不过是一粒尘埃。他也开始“捡羊毛”了。
语言……语言……语言,莫尼奥想。
“语言对于涉及感知的事物往往没什么用。”雷托说。
莫尼奥尽力控制呼吸,只留一丝气息。神帝能读心!
“纵观我们的历史,”雷托说,“语言最大的作用就是对某些超常事件进行自圆其说的叙述,在公认的编年史中为这类事件找到一个位置,给它们一个解释,以便此后我们能一直沿用这些描述,然后说:‘这就是它的意义。’”
莫尼奥感到这些话语把自己压垮了,那些可能引起他思索的言外之意让他恐惧。
“真相就是这样遗失在历史中的。”雷托说。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莫尼奥大着胆子说:“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陛下。婚礼怎么安排?”
他的声音听上去多么疲惫,雷托想,他彻底垮了。
雷托快速说道:“你将给我前所未有的帮助。婚礼必须经过最周密的安排。只有你的细致严谨才能胜任。”
“地点,陛下?”
声音里有了点精神。
“沙厉尔的泰伯村。”
“时间?”
“你来定。一切准备妥当了就宣布。”
“具体仪式呢?”
“我会安排的。”
“您需要帮手吗,陛下?装饰品之类呢?”
“仪式的点缀?”
“我可能没想到的任何特别的东……”
“我们的小把戏不需要很多东西。”
“陛下!我求您!请……”
“你将站在新娘身边,把她托付给我。”雷托说,“我们采用古老的弗雷曼仪式。”
“那么我们要用到水环了。”莫尼奥说。
“是的!我会用甘尼的水环。”
“都有谁出席,陛下?”
“只有一队鱼言士和贵族。”
莫尼奥盯着雷托的面孔。“陛下说的‘贵族’是什么……什么意思?”
“你、你的家人、内务侍臣、帝堡官员。”
“我的家……”莫尼奥咽下了后半句,“算上赛欧娜?”
“如果她通过考验的话。”
“可……”
“她不是你家人?”
“当然是,陛下。她是厄崔迪人和……”
“那就肯定要算上赛欧娜!”
莫尼奥从兜里掏出一部微型备忘器,这是一种暗黑色的伊克斯设备,在密密麻麻的芭特勒圣战违禁品清单中可以找到其名称。雷托不觉莞尔。莫尼奥明确了自己的责任,开始执行了。
邓肯·艾达荷在大门外嚷嚷得更厉害了,但莫尼奥没有理会。
莫尼奥清楚自己的特权价值几何,雷托想,这是另一种联姻——特权与责任的联姻,也成了贵族自我辩白的托词。
莫尼奥结束了记录。
“还有一些细节问题,陛下。”莫尼奥说,“赫娃需要什么特殊的服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