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贝莱之二(第5/8页)

“好的,先生。”

“我随时能命令你把听到的全部洗掉,把这一切都忘记。”

“是的,先生。”

“依你看,我该怎么做?”

吉斯卡说:“如果这是一桩机杀案,先生,那就一定有作案的凶手。目前只有法斯陀夫博士有这个能力,但他说并非他下的手。”

“对,当初我们就是从这里出发的。我信任法斯陀夫博士,相当确定他并不是凶手。”

“那么,这又怎么可能是机杀案呢,先生?”

“如果还有一个人,对机器人的了解和法斯陀夫博士不相上下,那就有可能了,吉斯卡。”

贝莱屈起双腿,两手紧紧抱住膝盖。他并未望向吉斯卡,而是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会是谁呢,先生?”吉斯卡问。

贝莱终于推演到了关键点。

他说:“就是你,吉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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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吉斯卡是人类,他的反应很可能会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但也可能会是勃然大怒,或是吓得缩成一团,或是其他十来种可能的反应。但因为他是机器人,他并未显露任何情绪,只是回应道:“你为何这么讲,先生?”

贝莱说:“我相当确定,吉斯卡,你完全明白我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我要你帮个忙,请允许我在这个宁静的地点,在必须动身前的这个空当,为我自己从头到尾解释一遍。我想听听自己的分析,如果我哪里说错了,我希望你立刻纠正。”

“绝无问题,先生。”

“我猜我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假设你不如丹尼尔那么先进、那么复杂,因为你看起来不那么像真人。身为人类的我们,总是假设机器人越是像真人,他就会越先进、越复杂,而且越有智慧。没错,像你这样的机器人确实不难设计,而丹尼尔就只有法斯陀夫那种机器人学天才造得出来,对于其他人,例如阿玛狄洛而言,要造出丹尼尔那样的机器人则是难上加难。然而在我看来,丹尼尔的设计困难主要在于模仿人类的各个层面,例如脸部的表情、声音的抑扬顿挫、各式各样的姿势和动作等等,这些模仿虽然细致繁复至极,可是和心智的复杂度并非真正有关,我猜得对吗?”

“相当正确,先生。”

“因此我和其他人一样,自然而然低估了你。但在我们抵达奥罗拉之前,你自己便泄了底。或许你还记得,在降落过程中,我的空旷恐惧症突然发作,有那么一下子,我比昨晚在暴风雨中更加无助。”

“我记得,先生。”

“当时,丹尼尔在我的舱房里,而你却在门外。我陷入了一种僵呆的状态,发不出声音来,而他也许并未望向我这边,所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原本在舱房外,但你赶紧冲了进来,关掉了我手中的控制器。你比丹尼尔更早赶到我身边,虽说丹尼尔的反射动作和你一样迅速,这点我很肯定——当初法斯陀夫博士冷不防攻击我,就是他及时出手制止的。”

“法斯陀夫博士绝对不可能攻击你。”

“没错,他只是要对我示范丹尼尔的反射动作——但言归正传,如我所说,那天在舱房里,你却首先赶到我身边。以当时的情况,我几乎无法注意到这件事,但我在这方面训练有素,而且空旷恐惧症并未令我完全失去行动能力,这点我昨晚又证明了一次。我的确注意到了是你首先赶到的,但我很快就忘掉了。当然,这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贝莱顿了顿,仿佛在等待吉斯卡表示同意,但这机器人什么也没说。

(多年后,每当贝莱想到这趟奥罗拉之旅,最先浮现脑海的并非暴风雨,甚至不是嘉蒂雅,而是目前这个画面——他平静地坐在树下,头上是衬着蓝天的绿叶,周遭是和煦的微风以及动物的低鸣,而吉斯卡坐在他对面,双眼微微发出红光。)

贝莱说:“即使有舱门阻隔,你似乎仍有办法侦测到我的心灵状态,知道我出了状况。或者简单地说,你拥有读心术,但这么说或许过分简化了。”

“是的,我有,先生。”吉斯卡平静地答道。

“而且,你还有办法影响他人的心灵。我相信你早已注意到我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你遮蔽了我心中这段记忆,硬是让我记不起来,即使我不经意地想到,也看不出背后的意义。但你并非做得天衣无缝,这或许是因为你的能力有限……”

吉斯卡说:“先生,第一法则至高无上。虽然明知会露出马脚,我还是一定要去救你。而为了避免伤害你的心灵,我只能施行最低限度的遮蔽。”

贝莱点了点头。“我懂了,你有你的难处。最低限度的遮蔽——所以当我的心灵足够放松,可以进行自由联想之际,便会记起这件事。昨晚在风雨中,我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已经想到你会首先找到我,正如当初在太空船上一样。你或许能借着红外辐射发现我的位置,但所有的飞禽走兽也都会射出红外线,很有可能造成混淆——可是你还能侦测心灵活动,不论我是否不省人事,而这就有助于顺利将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