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法斯陀夫之二(第3/10页)

“我相信,”法斯陀夫说,“你发觉这一餐很对胃口。”

“相当好。”贝莱勉强开口答道。

“请别强迫自己遵守那些什么礼节,凡是你觉得古怪或难吃的东西,都不必硬着头皮吃。至于你真正喜欢吃的,我一定会多叫几份来。”

“没这个必要,法斯陀夫博士,每样东西都很好吃。”

“那就好。”

虽然法斯陀夫曾说这顿饭不必有机器人在场,服侍他们的仍是一个机器人。(或许法斯陀夫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因为早就习以为常——贝莱心里这么想,但是并未提出来。)

不出所料,这个机器人的动作既轻巧又安静,毫无任何瑕疵。他身上穿着一件帅气的制服,仿佛是从贝莱常看的历史超波剧中借出来的。除非你贴近观察,否则绝对看不出这件制服只是一种光学幻象,而这个机器人的外壳是百分之百的金属,并没有任何其他成分。

贝莱问:“这位‘侍者’的外观是嘉蒂雅设计的吗?”

“是的。”法斯陀夫显然很高兴,“要是知道你一眼就认出她的风格,她会觉得这是最大的赞美。她很优秀,对不对?她的作品越来越受欢迎,为她自己在奥罗拉社会争得了一席之地。”

席间的交谈始终很愉快,可是都没有重点。贝莱非但不急着“谈正事”,而且在享受这顿美食之际,他其实宁愿尽可能保持沉默,至于他现在认定最核心的那个问题,则留给自己的潜意识——或任何取代正式思考的机制——来决定该如何切入。

最后却是由法斯陀夫打破这个僵局,他是这么说的:“既然你提到了嘉蒂雅,贝莱先生,我能否请问一件事——你前往她的宅邸时一副绝望透顶的模样,为何回来的时候简直就是神采飞扬,而且还告诉我,或许已经掌握了解决整件事的钥匙?你在嘉蒂雅家中,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或许还是意想不到的线索?”

“的确如此。”贝莱心不在焉地说——他正将全副心思放在甜点上,虽然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这时(他渴望的眼神驱动了那位机器人侍者)第二盘刚刚端到他面前。其实他觉得很饱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享受过进食的过程,而且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竟然因为不能再吃下去而憎恨人类的肉体极限。但不久之后,他就对自己的这种感觉羞愧不已。

“这个新的,而且意想不到的发现是什么呢?”法斯陀夫耐着性子委婉地问,“想必是一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或许吧。嘉蒂雅告诉我,你在大约半年以前,把詹德送给了她。”

法斯陀夫点了点头。“这我知道,的确是这样。”

贝莱厉声问道:“为什么呢?”

法斯陀夫的和颜悦色慢慢消失了,然后他才说:“有何不可呢?”

贝莱说:“我并不知道有何不可,法斯陀夫博士,而我也不在乎。但我的问题是,为什么?”

法斯陀夫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

贝莱又说:“法斯陀夫博士,我来到奥罗拉,是为了厘清这个看似乱成一团的情况。而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完全没有——帮上任何忙。你似乎反倒喜欢向我炫耀目前的情况到底有多糟,而且每当我提出任何推测或假设,你都乐于把它推翻。听着,我并不指望别人回答我的问题。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具有官方身份,也没有权利发问,更别说强迫对方回答。

“然而,你却不同。我是你找来的,我要拯救的是你我两人的前途,而且,根据你自己的说法,我这么做同时还能拯救奥罗拉和地球。因此,我指望你能完完整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请别再玩这种幼稚的对峙游戏,例如我问你为什么,你就反问有何不可。听好,我再问一次——而且是最后一次,为什么?”

法斯陀夫努着嘴,面色相当凝重。“我向你郑重道歉,贝莱先生。如果我回答得不够干脆,那是因为在回顾一番之后,我竟然看不出什么非常显而易见的理由。嘉蒂雅・德拉玛——不,她不喜欢再用这个姓氏——嘉蒂雅在此地是个异乡人。你也知道,她在自己的世界上,曾有过一连串痛苦的经历;但你或许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的痛苦经历同样不少……”

“我都知道,请回到正题。”

“嗯,好吧,我为她感到难过。她是那么孤单,于是我想,詹德应该能帮助她排遣寂寞。”

“为她感到难过?就因为这点?你们是情人吗?当时是吗?”

“不,绝对不是。我并没有向她求欢,她也没有向我献身——你为何这么问呢?她告诉你说我们是情人吗?”

“不,她没这么说,但无论如何,我需要从你口中证实这件事。你只管说就对了,如果出现任何矛盾,我会立刻告诉你。既然你是那么同情她——而根据嘉蒂雅的说法,她又是那么感激你——你们彼此竟然没有求欢求爱?据我所知,在奥罗拉这个社会,发生性关系就和聊天气一样稀松平常。”